我是上世纪90年代初认识罗宾,那个时候,他是个小建筑承包商。罗宾对建筑一窍不通,也没什么资本。根据他的认知,成为建筑承包商,是门槛低,涉及金额大,风险最小的行当;唯一的条件是要有一张铜墙铁壁般的脸和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啊!确实。罗宾是我认识的同龄人中,口语说得最溜的。不论是华英巫,还是各色方言,他都可以口沫也不吞一下就随时跳换,而且一样流畅:没问题,我回去马上就安排我那些车马炮,三两下子就帮你搞掂,绝对不让你漏气。我办事,你放心!
当将帅的,光靠车马炮还不行,还要为数更多的兵卒,他们才是实实在在的前线劳动力。对小兵小卒不能光靠口令说话,得做点实际、收买人心的小恩小惠。罗宾白天很少去工地,去了他也只能说些不在行的空洞话。他选择在晚间开着他的小货车到工地载一两个工人出去为大伙买夜宵。那一夜合该有事,买了夜宵回程不幸遇上临检,这才知道车上的客工原来是逾期逗留的非法劳工。执法人员顺藤摸瓜押着他突击了工地,闹得鸡飞狗走,逮住的全是他的车马炮带回来,没有合法工作准证的杂牌兵卒,而且全都指认他就是老板——老板很好,经常会来请我们吃夜宵。
雇用非法客工,窝藏非法移民的罪名让罗宾蹲了一段颇长的牢房,公司垮了,车马炮跑了,兵卒被驱逐出境。罗宾出狱后窝在芽笼,靠在咖啡店当临时打杂,攒微薄日薪过苦日子。见到我以正宗潮语自惭,引用了潮剧《王茂生进酒》中,门官谩骂王茂生的话:一身贱骨头,饿不死存个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