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雁冰:我们三千年前在埃及

(周雁冰摄)
(周雁冰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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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逐渐发现,对很多人来说,想象的世界,或者某种不属于这个现实世界的世界,很真实……

亲爱的J:

我最近一直在找一解方。如果有一个人告诉你他感觉自己空了,仿佛就要消失于这个世界上,你会怎么帮他?

“我感觉自己就要死去……”这个人是这样子说的……

还记得孩子很小的时候,她曾经告诉我:妈妈,我感觉自己快快的。

什么是感觉快快的?

“好像周围的世界都很快很快。人讲话很快,动作很快,全部东西都很快。”

她显然被自己的这种感觉吓着了。好端端地,怎么突然间就“快快”呢?

我那个时候是一个年轻的妈妈。她是我的第一个小孩。我自己小时候没有“快快”的经验。或许因为我成长的那个世界是一个相对慢慢的世界。而我自己是一个相对快快的小孩。或许那个世界的速度和韵律和我的速度和韵律是相通的。我们彼此理解。步伐一致。

我对孩子说:当你“快快”的时候,就把你的手掌放在嘴前,眼睛闭起来,很慢很慢地对着你的手掌呼气。只要呼吸几次,就会好了。

在我的孩子眼里,我一定是胸有成竹。好像对妈妈来说,“快快”根本就不是问题。她用充满信任的眼睛看着我,然后开始做那个动作。一个她可以简单掌控的动作。我并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而不再“快快”。

但我看她很虔诚地照着做了几次……然后,她抬头,欣喜地对我说,她没有“快快”了。

在那一刻,我的诧异是比她更大的吧。

后来,当她“快快”时,就会自己闭上眼睛、专注呼吸,想着母亲的教导。

再后来,我回想这件事时明白了:虔诚的信任,还有专注于自己身体的一呼一吸,其实就是疗愈心灵一种最好的方式。

但我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大人。

你知道像这个世界的很多大人一样,我们每天都在忙忙碌碌地过日子。退休前的日程排得满满;更会骄傲于每一天醒来时在一个不同的国度,每一天的午餐都边开会边吃饭。这样子才显示自己在这个社会的价值,在人群中的重要性。

曾经有一次K出国公干回来,他说:“我前几天在巴黎的酒店里起床时,突然搞不清楚自己在哪一个国家、哪一个城市。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今天要做什么。哈哈哈!你知道那些旅馆房间,都长得差不多!”他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地大笑。我看着他略显苍白泛青的脸,在他似乎有些得意的笑声中,却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怜。

很多年以后,我接到他传来的短信。他问:你记得那个犹太小女孩吗?我们离开埃及的时候,她给我们一块饼干。她几岁?

我看着那个不知所以然的短信,有些茫然。

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到过埃及。

“那孩子说是Exodus的时候发生的事。”他继续在短信里这么说。

那是圣经旧约《出埃及记》的事情,记载了三千年前摩西率领以色列人离开埃及的事迹。

我委婉地说:“我想不是我,你或许记错了。”

是在梦里吗?还是在分不清现实和想象的空间里?我们曾经在三千年以前的埃及,随着摩西的以色列人,一起离开?曾经有一个小女孩给过我们饼干?你问我三千年前那个女孩几岁?我怎么会记得。我一点记忆也没有。

我不知道K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象”或者“记忆”。或许有些人会因此断定他疯了。但我逐渐发现,对很多人来说,想象的世界,或者某种不属于这个现实世界的世界,很真实……

我在找一个解方。有人感觉自己空了。他指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说,那里面都是空的。他好像那一刻就要死去。

我或许可以告诉他,他实实在在地存在着,没有空。但人的感觉和感受甚于一切。他脑子里在经历的才是他的现实。

我可以正视一个孩子的“快快”,我也可以理解K说我们曾经在三千年前随摩西离开埃及,那么我当然可以了解一个空掉的人为何说他空了,就算我不曾如此感受。

你看世界还是那么快,甚至越来越快;你在追着外部一切的时候,那个外面的世界是不是被你建造得金碧辉煌。世界越来越快,追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但问题是,当你转头内视时,那里头是空的。因为一直以来,你在建造的是外部的世界。和你的内心没有一点关系。

这个人问我:内心能建什么?看不到、抓不到,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但你看,现在不就感觉到了吗?是空的。

问题是,建造那个内心,不能快。和这个世界外在的速度相反的东西,要怎么找回来了?如果你从来不曾好好看它一眼。

你去好好看一朵花吧。做菜的时候,好好感受食材的每一点颜色、味道和在你心里引发的感受吧。你去像一个孩子一样,看一只蚂蚁怎么爬吧。你闭上眼睛,停下手中的一切,把一首音乐从头听到尾吧……

但是,在这个越来越习惯速成的世界里,能听得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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