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张爱玲与阴蒂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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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止一次说过,在张爱玲笔尖溜出的数不清的名字之中,最令人眼前发黑的是散文《谈跳舞》的“阴蒂拉·黛薇”,实在想不透堂堂贵族级才女,怎么可能若无其事以那两字冠在飘洋过海的舞者头上——张学专家郑君推测,出身上海圣马利亚女中的英文书院女,满头满脑ABC,或者根本不知道性器官各部位的华文正名,虽然《小团圆》令人笑不拢嘴的无忌童言“没有鸭子就吃鸡吧”曲线印证了郑先生的水晶心肝,但我仍然抱怀疑态度。这两天因为2024巴黎奥运那只被奉为发扬女性之光的吉祥物,事无大小都不忘打扰祖师奶奶清静的痴粉,当然想起有同名之谊的黛薇女士,手痒上网打捞,居然发现她足迹,而且有图有真相,对照记对得欢天喜地。

张爱玲说“印度舞我只看过一次。舞者阴蒂拉·黛薇并不是印度人,不知是中欧哪一个小国的”,只讲对了一半。Indra Devi原名Eugenie Peterson,1899生于里加,里加现在是拉脱维亚首都,的确是打开世界地图要动用放大镜才找到的小国,不过19世纪末它是俄罗斯帝国不可分割的部分,普京假如读到这段文字,恐怕暴跳如雷。《谈跳舞》1944年11月发表于《天地》,黛薇45岁,在慧眼中“这女人非但没有希腊石像的肉体美,而且头太大,眼睛太大,坚硬的小瘪嘴,已经见得苍老,然而她的老是没有年岁的,这样坐着也许有几千年”,纵使目的是歌颂永恒,未满半百就与“老”结伴同行,毕竟怵目惊心。

根据资料,于印度习舞后周游列国表演的黛薇,强项其实是瑜伽,不但曾经担任垦荒牛在中国设馆授徒,课室还开在爱徒宋美龄上海大宅,所以舞评写“那瘦小的妇人合着手坐在那,盘起一只腿,脚搁在膝盖上”,“她掐着手指,并着两指,翘起一指,迅速地变换着,据说每一个手势在婆罗门教的传统都有神秘的象征意义,但据我看来只是表示一种对于肢体的超人的控制,仿佛她的确能够随心所欲长出八条手臂来”,描写的完完全全是瑜伽神功,观察之入微毋庸置疑。至于“那一次的表演是非正式的”,八卦的我无限暇想——不会是蒋太太特为老师在家召集的堂会吧?张爱玲该年八月与胡兰成“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新婚燕尔感情想必是好的,为汪精卫服务的丈夫是否亦是座上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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