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海彬:年

(梁海彬摄)
(梁海彬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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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没有对错之别,虽然人事有对错之分。嗯,尽管如此,在人事上,若处处坚持对错,便错过了慈悲。

真感谢工作,因工作的关系,总需要翻查资料,一番研习以后,自己以往熟悉的知识和想法,也许会有另一番的体会;更有时候,自己的想法被推翻了,或被挑战了,或被颠覆了。每每如是,我都很欣喜,因为看世界的方式变了吖。我想这世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观点;有多少种生命体,就有多少看世界的方式。长长漫漫的一生,如只用一种视角看世界,未免可惜。

倘若一个文明对这世界只能容纳一种解读,一种解说,一种解答,也许那个文明很快就会终结。

在那么庞大的生命里,我想我们不过是以自身的局限去了解生命的无限,瞎子摸象。所以当有些人以绝对的口吻阐述一些事,以无比自信的姿态阐述他们的认知,我总是很疑惑,他们怎么就能如此自信满满地否决掉其他观点,他们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就算是太阳从东边起自西方落的真理,我也不敢就能如此绝对。首先这可是站在地球上得出的结论,在无垠的宇宙,怎么又有东西南北之分,太阳也没有起落之别呢。

生命没有对错之别,虽然人事有对错之分。嗯,尽管如此,在人事上,若处处坚持对错,便错过了慈悲。

人生漫漫,世界变化愈来愈快,世俗的价值观演变剧烈,从前的既定想法,是可以在一夜之间被整个社会彻底推翻,未免会让人无从适应。但我们身上上亿个细胞每时每刻都在生生死死,除旧迎新,我们却对自己的想法与看法念念不忘,这也是身而为人的局限吧。

机缘巧合,我需要对年兽的传说做一番调查与考证。那可是让人跃跃欲试的工作,这毕竟是自小听来,熟悉不过的故事,一如盘古开天、女娲补天、三只小猪与小红帽那样脍炙人口的故事。年兽的传说依然在坊间流传,滨海艺术中心官方网站上也有图文并茂的《年的故事》,以童稚的语气叙述故事,以极富童趣的绘画配以文字。也有人故事新编,以手机拍摄成一部微电影,讲述一个小女孩如何发现年兽的存在,并且与年兽交友,整部片子洋溢着友情的温暖,是年的故事的现代版。

然后发现,年的故事,并非流传至今的远古神话传说。

考据下来,极有可能,年兽的故事首次出现于1930年代的中国报章上,且不同的故事也有细微的差别,例如年兽的外貌就有几种说法,有说它似狗非狗,有说它双头四耳八腿,有说它形若狮子且独角。有说年居住深山,有说它居于洞穴,有说它潜伏深海,让人想起了哥斯拉怪兽。怎么没人拍摄“年兽大战哥斯拉”的商业片呢。但如今怪兽片已不吃香了,估计是在职场打滚的人们,对于怪兽互殴的情节,已经见怪不怪的缘故。

倘若年兽的传说是自古以来口耳相传的故事,那么必然会在古文书籍上有所记载,但关于年兽的文字,却只有近代版本。因此放爆竹,贴红纸,在门旁贴桃符,虽是古老的新年习俗,虽是为了驱邪避邪,但大概不是为了驱逐年兽。年兽的故事,原来是近代产物,我怎么会觉得这是源远流传的传说呢?是谁告诉我的呢?我的这么一份“理所当然”从何而来呢?例如我怎么会以为“捞鱼生”是古老相传的春节习俗呢,鱼生原来是1940至1960年代之间,于新马一带发展出来的近代产物,说不定还是餐馆想出的迎春商机呢。

和一长者聊天,她说从前住在甘榜,逢年过节,都会准备好吃的美食,邀请左邻右舍一起迎春。她的家中会摆两桌美食,一桌是让马来裔邻居享用的清真(halal)食物,另一桌是为华裔邻居准备的美食。我听着长者述说她从前与邻居孩子们庆新年放爆竹的乐事,看她双眼闪烁着光芒,看她两鬓未白,啊,那并非很久远的往事啊。而她感叹,具往矣,具往矣。她还是她,但她的过年“传统”,已大不相同。

世事变化,处处新意,也是好玩事,商场处处播放新年歌曲,不时就会听见英语歌词的新年歌曲。新词旧调,让人想起当年“迈克学摇滚”翻唱张学友的《吻别》吖。有些事没有逝去,只是转换成另一种形式了;每一次下雨,都不是上一次的雨,却又是雨。却又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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