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雁冰:一只花猫一串白花

在圣萨尔瓦多教堂最后一排长凳的小桌面上,看到有人放了一串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周雁冰摄)
在圣萨尔瓦多教堂最后一排长凳的小桌面上,看到有人放了一串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周雁冰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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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间的流逝与不断变化的空间里,一切都是那么不在我们掌控之中。但仿佛有谁在我耳边说:你看,都给你安排好了……

我们在巴蒂尼别墅(Villa Bardini)的美术馆外面,一棵大树下看到一只精致的花猫。她的身形小巧,披着一身黑白灰红相间的毛衣,看起来温柔而凶悍,俏皮可爱却也骄傲,看似斯文却又隐藏着动物的野性。

如果我是一只男生猫咪,铁定就会爱上她。

我们差点和这只花猫没有见面的缘分。但从另一个角度说,我们注定和她必须见面。

巴蒂尼别墅的Pietro Annigoni美术馆坐落在巴蒂尼花园的山丘上,依山而建。建筑物外墙没有挂亮眼的告示牌或宣传画,入口只是一处通往地下层的楼梯口,一点都不起眼。我们坐在山丘边的长凳上欣赏山脚下佛罗伦萨城镇的景观,美术馆建筑物就在我们身后,但我们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于是,我们两人继续在花园里兜圈子,寻找美术馆。冬天的花园,玫瑰花、丁香花都在冬眠。四周一片托斯卡尼式的橄榄绿。各种灌木、小树都是深浅不一的橄榄绿,迫不及待地在向我们宣示它们的意大利身份。

意识到刚才山丘上的建筑物便是美术馆的时候,我们只得折原路回去。眼尖的秦便看到山丘上,大树下的灌木丛里一团毛绒绒的身影。

她兴奋地跑过去,刚才路上的抱怨顿时化为赞叹。如果不是绕了那几圈冤枉路,直接踏进美术馆的话,或许就不会遇见阳光下的小花猫了。

美术馆规模不大,但是好就好在人不多,展示有诚意、心思,空间予人亲密感。和别墅花园、佛罗伦萨远景、托斯卡尼艳阳等种种元素交织在一起,拼凑成一个旅人美丽午后的体验。

更何况,参观完意大利现代艺术家Pietro Annigoni和美国摄影家Elliott Erwitt的展览,踏进美术馆小小的贩卖部,那只猫咪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走了进来。好像知道我们会花多少时间参观美术馆一般。好像在等待我们的出现一般。

她显然对美术馆贩卖部非常熟悉,是这里的常驻猫咪;毫不客气地坐在一叠书籍刊物上,一条蓬松的大尾巴绕在身前,像一个小贵妇那样眯眼看我们,等待我们夸赞她。我们自然毫不犹豫地满足了她所有的虚荣。

旅行途中,往往是这些无关大景观,不足挂齿的小事,让旅人对一个地方留下深刻印象。

是什么在我们心情的湖面,激荡起一圈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是Annigoni油画作品中质问生命是饱满抑或空洞的氛围?是Erwitt黑白摄影中对镜头里的人与物的好奇、尊重与爱?是我们在佛罗伦萨冬天阳光里,向一只偶遇的猫咪伸出友善的手?是山脚下佛罗伦萨的老城,一栋栋见证时光岁月的老建筑四面八方排列开去?是小花猫触动了我人性柔软的一部分,心里柔弱的一部分,让我想起远方的你?此时,你在做什么?在那个属于未来的城市里,有没有人与物触动你心底,柔软的、柔弱的一角?

后来有一天,我们散步到圣萨尔瓦多教堂(Chiesa di San Salvatore al Monte),一座历史可以追朔到15、16世纪的老教堂。它附近是更加有名,建筑物外观和内殿都更加宏伟的圣米尼亚托大殿(Basilica di San Miniato al Monte)。

本来圣萨尔瓦多教堂在那一天的旅途里,应该是不留下任何值得记录的回忆的。它的大殿老旧,周围挂的油画作品在黯淡灯光下,看不出细节。不像游人如织的圣米尼亚托,圣萨瓦尔多一个旅人也没有。

但我循着大殿中央的走道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便在最后一排长凳的小桌面上,看到有人放了一串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我坐在长凳上,把花捡起。它已经完全干了,也不晓得在桌面上躺了多长时间。

是因为没有人来这座教堂,所以它才没有被扫开、丢掉,我才有机会看到这一串小白花?还是因为前一个看到的人,也被阴暗教堂一角的这一串小白花感动,所以把它留在这儿,让下一个有缘人也可以看到?

那一串小白花是一种心意吧。放花人的心意,看花人的心意,留下花的人的心意。在一个想要和更高的力量对话的建筑物空间里。

我把花放回同样的位置。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在时间的流逝与不断变化的空间里,一切都是那么不在我们掌控之中。但仿佛有谁在我耳边说:你看,都给你安排好了。这么美好的经历……

我在那一串小白花前,愣了一阵。有一种满足从心底冒起。

从阴冷的教堂踏进温暖的夕阳里。果然。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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