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与白玫瑰》两大女主角尚未登场，男主角趁旅游巴黎之便召妓，虽然张爱玲本人从来没有去过花都，应该也没有肉体买卖经验，但那支妙笔真犀利，描写春情金丝猫的着眼点恐怕任何老练嫖客也始料不及：“回想起来应当是很浪漫的事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浪漫的一部分他倒记不清了，单拣那恼人的部分来记得。外国人身上往往比中国人多着点气味，这女人自己老是不放心，他看见她有意无意抬起手臂来，偏过头去闻了一闻……”
读者勿担心，无端端提起这一段，并非打算植入广告推介新款香水，或者带领大家游览21世纪巴黎人肉市场，只因为前几天重看费里尼（Federico Fellini）的《八部半》（8 1/2），隔了这么多年，依然最记得当日在加州兴致勃勃进戏院朝圣，开映不久导演深入水疗中心展示社会百怪图，印在白花花画面的英文字幕大部分读不到。心想这次放映修复版，无论如何不会没有改进吧，譬如在白字背后加上薄薄的灰底，问题就完善解决，美国Criterion系列光碟似乎早已开了先河，哈，谁不知阔佬懒理的法国佬古色古香到一个点，连字幕也保持原貌，可怜昔日不知所云的意语聋仍然不知所云。
数日后看库柏力克（Stanley Kubrick）的《奇爱博士》（Dr. Strangelove）修复版，毫无期待下倒又眼前大亮：字幕的白和画面的白，色阶上仔细分成两个层次，阅读毫无障碍。而且是个另类考验视觉游戏，基于逢尸必艳同一原理，下意识先入为主认定银幕上逢字必白，乍看只觉得画面的白偏黄，双眼和人脑经过调整，却发现其实如果以画面的白作轴心，字幕的白就带浅蓝。石头爆出来的五雷忽然轰顶：哎呀，这可不就是活生生的“月白”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