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咖啡乌》将邻里咖啡店形容为小市民的情感联络站,那年当杂志记者,在该电视剧新闻发布的记者会,听巫启贤唱这首淳朴快意的本地创作,涌起的是一幅人声热闹沸腾的画面——穿红蓝间纹棉布长裤、白圆领、短袖凉衫冲泡南洋咖啡的阿叔,用沸水将白瓷杯烫热,再将昨日在大铁圆筒里滚动烤香、研磨粉碎的咖啡粉放入布袋内,用长嘴铜壶内琥珀色液体倾入釉印中式花草的白瓷杯子里,热气氤氲,徐徐冒起南洋特有的沁人香味;——炭烤面包的麦香气,浮在白瓷碟上两颗小太阳,半生熟鸡蛋温柔地接纳黑酱油和白胡椒粉的加持,给舌尖添味。

这一份早餐的滋味,普罗大众清晨醒来后的滋养。当时视作人间美味的咖啡室早餐,家贫没钱享受。

妈妈递过一个中型搪瓷小容器,和两角钱给哥哥或弟弟去咖啡店,带回一壶浓黑的咖啡乌,到家后灌入适量沸水,冲稀的咖啡乌,南洋咖啡香犹四散飘溢,一家老少的提神饮料。

河水山大牌6号角头的咖啡店,金漆字黑木板上书“南洋”两个大字。南洋咖啡,贴合店名和买卖。南洋,这两个字于我,不只是琥珀色流体的滋养,更是丰盈精神滋养,一份报纸给予南洋土生土长的文化素质,念念不忘的今世情缘。

其时,家里没钱订报纸,上了中学,投稿《南洋商报》学生园地《学府春秋》,要知道有没有被主编刊用,逢栏目刊登日,一清早到南洋咖啡店去,不是买咖啡,是借店里的免费报刊瞄一眼《学府春秋》,当看到“粲粲”两字出现,登时无比雀跃,内心暗喜,却害怕让进食的邻居瞧见,急急跑回家,再将消息告诉大姐夫,请他买当日《南洋商报》让我剪报。

某日黄昏,特意回河水山老家走一趟,多年不见,南洋咖啡店变了样。吴纬若书法家笔力厚重的“南洋”金漆匾牌,换作塑料彩印招牌“河水海鲜园”。昔日客似云来,眼前门可罗雀。两位腰壮粗腩的中年汉子在闲聊瞎磕。泡咖啡的铜壶和布袋,已被快捷冲泡饮料的热水器取代,小时候最爱吃的福建卤面、虾面,变成一盘盘冰冷杂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