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戏院里看《乌鸦与麻雀》,老旧胶片虽然斑驳,光影中群星穿梭,看得可忙碌了;黄宗英姨太太艳光炽盛,紧身旗袍,一口念白清脆——谁知道租户里头还有个华太太,和屋霸恶势力企图说情、周旋……那个汉奸侯义伯很有型格,下巴兜翘,看见柔艳的学校师母,立即语气也软了:他竟然是剧作家李天济,演技精湛,让人觉得是意外的收获。

而华太太,也就是赫赫有名的上宫云珠饰演,那一副美貌,也就是她自知的隐形武器,不然对方为何愿意一再放松戒备?华先生被关了,华太太去求他。约在咖啡座,华太太一边心急,侯义伯好整以暇,等着鱼儿上钩。挤在座位,男人越坐越逼近,要她陪他去跳舞——之前在屋里打牌,侯义伯偷偷使出小招数,给华太太胡牌——她自然是欢喜又羞涩:羞涩是其实明白男人有意让她的,有否暗藏一丝窃喜?她对于自己的魅惑,总是自信吧。这次央求,是请托他疏通关系,将先生放出来。侯的脸孔越来越着迹,仿佛就觉得华太太这女娘逃不出手掌心——而华太太身处红尘,卖弄一点不落痕迹的风情,倒是不费力,却临危边缘,她到底没这个胆子,牺牲自我,来救枕边人,简直只有奇女子才会做的。

上宫云珠演得细腻,层次丰富,拿捏得宜,最后关头终于逃离魔掌。她擅长扮演烟视媚行的交际花,手执檀香扇,半遮桃腮,装娇羞,也装鬼脸,眨眼之间,说自己的故事,就是一部哭戏。当然还有最卖座的《一江春水向东流》,她和舒绣文各饰表姊妹,一个比一个厉害。白杨的悲惨元配纵然得人同情,只是上宫云珠的尖刻妖媚,更叫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