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光伯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同住在当时美芝路/三峇哇路角头店屋的三楼。他家和我家是毗邻的两个小隔间,只隔了一道木板墙;墙高还不到吊顶,留空了一大截,用稀疏的铁丝网填充。我那时上小学,学得成语“隔墙有耳”,马上就能解其义。夸我聪明的老师肯定不知道,长光伯家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不管我在不在意,都会进入我的耳朵里。嘿嘿,那隔墙的耳指的就是我的耳朵呀!
其实隔墙除了有耳,还有眼和鼻呢。每天下午准点,一阵窸窸窣窣之后,长光伯家就会有无声的烟雾,伴随着一股难闻的怪味飘过来我家,那烟雾入眼迷蒙催泪,那味道闻起来会犯困。那烟与味还没消散,长光伯的鼾声跟着就传了过来。我曾忍不住好奇,拿板凳放床上垫高身子,眼睛刚好就隔着铁丝网鸟瞰长光伯的家。长光伯侧卧床上,双手握着烟枪,对着一盏小煤油灯一口一口地吞吐。后来晓得,长光伯抽的烟叫鸦片。
长光伯瘦骨嶙峋,大多时候赤膊,胸前手臂上有刺青。我一直想看清他都刺了什么图文,待看到仔细都是乌鲁鲁一塌塌,糊涂。我推想他那是年轻力壮肌肉发达时刺的,人老了肌肉流失再加上长期抽大烟,文身就都紧缩变形以致无法辨识。长光伯那时该已年过花甲,从他那“鸦片仙”的形象去勾画他壮年时“有肌男”模样,确实有点牛头马嘴对不上。然而,在知道他的职业之后,我的想象,倒变得是合理推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