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破碎的世界上,隐喻早已失去意义,而且轻易遭到歪曲,包括村上春树的高墙和鸡蛋。世人理所当然地在高墙和以色列之间,在鸡蛋和巴勒斯坦之间划上等号,以致村上春树最近在访问中谈到以哈冲突,表示“我无法说哪一方是对的哪一方是错的”,很多人都觉得他变节了,甚至骂他伪善,我倒觉得他比当年更加诚实。村上春树从来没有说过他永远站在巴勒斯坦这一边,他只说过他永远站在鸡蛋这一边。但鸡蛋不是巴勒斯坦的特产,哈玛斯也是筑起仇恨的高墙。在高墙和鸡蛋之间,我选择站在身心俱疲靠墙蹲坐的人这一边,以及只想在早餐桌上好好地剥一颗水煮蛋的人这一边。
今天早上读伊拉克诗人Dunya Mikhail的诗,读到这段,“所有一切都有性别/在阿拉伯语中/历史是阳性/小说是阴性/梦想是阳性/愿望是阴性”,才第一次发现,对哦,中文是没有性别的,除了第三人称代词之外。但这样说也不对劲,因为第三人称中的“它”、“它”和“祂”都是性别不明,而且收编在第三“人”称中也不太妥帖,明明就是“人”以外的生物和非生物以及神灵。只有”他”和”她”有性别,但最近读台湾人的东西,发现他们不论男女一律用“他”,显然为了强调性平,但性平不就是更要坚持“她”的存在而不是把“她”取消吗?后来想想,“他”从“人”字旁,应该不分性别,可男可女也可以跨性别,那么一律用“他”,反而是恰当的。
我也知道人工智慧可以更加快速有效处理很多事情,包括创作,但我就是非常享受创作过程中的未知和缓慢和痛苦和快乐啊,譬如说我常常无法确定哪个版本才是一首诗自己想要被别人读到的样子。速度快慢因人而异,卜狄伦写《我和我》只花了15分钟,赖纳柯翰《哈利路亚》花了五年以及44个版本。有些人很慢,但值得等待。就算是同一个诗人,有些诗写得快,有些诗写得慢,有些诗写好了,有些诗写坏了,为什么会这样只有上帝才知道了,然而恰恰就是这种无以名状、这种不可演算,让我们在创作这件事情上有别于人工智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