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星期前路经先贤祠,见工友齐心合力在门外搭棚架,一左一右打造的,似乎是两个有盖的观众看台。只阅风月不问政治的闲人,下意识以为筹备时装周,心想哪个牌子这么神通广大,居然连国宝级场地也有办法借来用作商业活动——罗浮宫和艾菲尔铁塔早就沦为(或曰贵为)天桥背景,打先贤祠念头一点都不出奇。后来逛街,发现第五区好几幅墙贴了新款涂鸦,持枪戆直男立正向路人行注目礼,臂上绑了蓝白红布条,一副抗暴英烈模样,同行朋友显然关心时事,立刻教育社会寄生虫:“Missak Manouchian,40年代从事地下工作的反纳粹义士,过几天和太太一起入葬先贤祠。”
原来如此。粤剧《帝女花》里周驸马游说避世公主重出江湖,企图动之以儿女之情不果,振振有词拋出一句“可怜先帝桐棺尚未得入葬皇陵”,她便乖乖就范了,可见生荣死哀,落叶如何归根确实千斤重,毫无类似传统观念的祠堂叛徒,也不由得肃然起敬。法国各界精英谁谁谁身后有幸郑重入殿为安,向来是一等一国家大事,近年遭诟病政治色彩太浓,就算心怀不轨者贴上“左胶”标签,往好的一面看不外是言论自由的旁证,没什么好动气的。
比起三年前立碑的约瑟芬·贝克(Josephine Baker),此回简直没有反对派为马劳舒昂动一根眉毛,虽然在仇犹太情绪日益高涨的今天歌颂与希特勒对着干的民族英雄,马克龙政府很难洗脱曲线表态指责,追封的毕竟是个无可疑为国捐躯的诗人烈士。贝克女士不但为生于美国的黑人,而且早年以跳香蕉脱衣舞起家,履历与驻守先贤祠的文坛巨擘雨果佐拉和科学奇才居里夫人差天共地,保守人士吐槽之声不绝于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