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候到处乱走,对落脚处要求很低,便宜就好。住过跟一对新人只有一墙之隔的青年旅舍,整个晚上被逼当听觉上的偷窥狂。住过简陋到只有一张床垫的房间,连床单和被盖都没有,我也不以为意,铺上睡袋,倒头就睡,直到今天仍然感到不可思议,我明明是个有洁癖的人。
也曾半夜三更入住连窗口都没有、教人错觉自己在坐牢的廉价旅店,次日醒来赫然发现旅店坐落花市旁边,全城最富色彩的角落,也是我旅行体验中唯一不需要交付任何情感的艳遇。也曾露宿火车站外,躲在隐蔽角落背对世界,睡睡醒醒之间可以听见人声杂沓,谩骂、嬉笑、吆喝、絮语,还有机车轰轰轰轰地绕圈子,还有嫖客在跟流莺现场交易,恍如不经意间闯入了费里尼搭建出来的甜美生活中,我分不清现实到那里结束梦境从哪里开始。
偶尔回想起来心头仍然一阵温热的是罗马尼亚乡下某家民宿,我睡在主人家隔壁的小客房,附有卫浴,还有壁炉。有天晚上气温陡降,回到住处瞥见我房间的玻璃窗里火光闪烁,细心体贴的女主人在我回来之前先烧起了壁炉。当天夜里,我在木材燃烧的劈啪声和暖和的香味之中睡得特别酣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