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工把我草草包扎了,熟练地,费不了一刻钟,从6楼一口气就把我送进停在楼下露天停车场的卡车里。我临别抬头一瞥,年近古稀的他,还站在6楼的走廊,隔着护墙探出无奈的眼神。我不觉哼起十八相送。

不舍吧?毕竟我住他家的近20年里,他也曾经好几次心血来潮,尝试在我的琴键上,按出他小六时在学校学的那首古老的苏格兰民歌《可爱的家》。纵然始终都是磕磕碰碰、不成曲调,却每每堪是未成曲调先有情。

初见他时,我在钢琴回收户的库房陈列室,待价而沽。20出头的他,过耳浓密蓬松黑发,上身一件破旧的圆领T恤,下身是久磨成洞的牛仔裤,脚下一双脏球鞋没袜,胳膊挟着摩托车钢盔。直觉告诉我他是来当搬运工的。他由老板领着,来到我面前。老板指着我,开始简介我的出身与履历。我这才意识到他可能是我的下一个主人。他打开琴键盖,嘴里开始哼,配合着用单手一指功敲琴键:1234455,3543423,1234455,3543421;55i7655,3543423,55i7655,3543421……门外汉!我黯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