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面婶那瘦小的身影一年大概能见到一两次。总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尤其是笑声。总是穿着印有小花的妇人衫裤,不破不脏,只是显旧。小卷的短发,似熨过又不像熨过,少了那股药水味。脸上不施脂粉,看得出沧桑,却盈盈地满是笑容。虽然她凭的是挽面的手艺,但是要面对的是我那些左邻右舍的姑姨妗姆的嘴脸,先讨喜还是必须的。
挽面,就是古早年代的美容行当。挽面婶随身带着的工具袋,里头大概就这几样简单的日用品——润脸粉、棉线、小剪刀、小毛巾、小水罐。
我那时不过四五岁,蹲在我娘身边看着她被挽面婶把脸涂得像演街戏后台那些正在化装的演员,好奇想知道挽面婶会把我娘扮成什么角。挽面婶拿出一捆棉线,拉了一段剪断,沾水弄湿后,一端放嘴里衔着,另一段缠绑在左手中指。接下来,正戏开始了。只见挽面婶左右拇指食指齐用,把手中线的中段,缠绕成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结,触贴在娘的脸上,左右上下摇曳着。蝴蝶结起飞,腾空几个扑翅,旋即又落脸。娘的脸随着起伏游弋的蝴蝶结不由自主地抽搐。脸上的粉,也许连带皮毛粉刺,一并都被连根拔起。见重新干净的皮肤泛红,我频频发问:疼吗?妈妈木木然没有回答。应该是专注忍着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