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某个冬天,我赶上了当今人们忆苦思甜时念兹在兹的绿皮火车,从广州直通上海,第一次踏上神州土地。上了路,方知列车速度缓慢,虽名为直通车,却不直通,一路误点。车上乘客说,习惯了,不着急——列车走走停停,说是只要一站误点,接着逢叉路都得让。身为客途初鸟,我半信半疑。
冬天的车厢拥挤,窗户全都紧闭,而车里吞云吐雾的烟民多,二手烟弥漫,叫人窒息。所幸直通的列车因误点而在若干车站小憩,缺氧如我者可借机下车,在月台上吸几口新鲜空气。
列车上挥不走的烟味叫人苦恼,另一种味道却让人醒胃,闻着就撩起口腹之欲,那是泡面的诱惑。我在车厢里来回走,闻着那个年代时髦的烟火气,感知了单调的灰蓝藏青衣裳不单裹着一颗驿动的心,行囊里多半也搁着一个印上牡丹花的搪瓷杯(南洋人呼之为“共”)。一旦饥火烧肠,随身的泡面便毅然赴汤蹈火,三两下便平息了一场饥肠内乱。绿皮车里的泡面香,飘荡着改革开放初阶的流行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