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巴黎夏节”日前揭幕,两个艺术总监联袂上电视宣传,很为在大宫殿(Grand Palais)打响头炮的节目骄傲。我一看片段,观众席上挥汗如雨的男男女女不约而同用扇子扇凉,顾不得研究是否应该风驰电掣参与其盛,立刻想起三十多年前在同一场地的惨痛经验。

于香港电影节做牛做马的日子,出席康城影展后循例放暑假,留在欧陆吸收精神粮食,1989适逢法国大革命200周年,纪念活动层出不穷,相请不如偶遇,决定搭火车北上首都蹭热闹。翻开娱乐指南,除了市政厅广场放映的经典默片《拿破仑》不可不看,芭蕾舞团移师甚少有演出节目的大宫殿,当然也渴望一石二鸟,既与舞蹈员亲密接触,同时一探历史建筑物的究竟。夏季天黑得迟,八九点才开场,再也想不到迈进大门,一阵热风扑面而来,场地显然没有空调装置,下午三十多度的高温凝聚在透明玻璃天花板下,就算坐着一动不动,汗腺也悉数投入生产体液。整个晚上聚精会神防止自己晕倒,食不知味到一个程度,完全辜负了眼前的盛宴 ——一直以为跳的是莫里斯贝萨(Maurice Béjart)向贝多芬致敬的《第九交响曲》,翻查资料,此作品1996年才纳入舞团保留舞码,汗流浃背看到的是什么,真是天晓得。

大宫殿经过全面维修,去年重新启用,贵为奥运竞技场之一,居然没有装冷气?太不可思议。不会因为“巴黎夏节”成立目的是照顾暑假没法外游的“低端人口”,招呼他们(我们!)的时候干脆奉行环保主义吧?遥想当年,炎炎夏日市政厅发起提供免费或廉价表演项目,非常接地气,非常贯彻“自由平等博爱”三大国训,一落实就广获好评,印象最深的,是云门舞集在皇家宫殿(Palais Royal)中庭跳《流浪者之歌》,舞台有盖,观众席没有,我还贸贸然跑进后台跟林老师怀民打招呼哩。时维20世纪90年代初,空气很甜,月色很温柔……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