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袭人的夏天,我从名古屋的宠物杂货店走出来,初中华文课本里的《猫的天堂》便在脑海中闲庭信步——那是19世纪法国自然主义作家左拉(Emile Zola)的作品,从上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本地使用的华文课本,几乎都有它。

《猫的天堂》,译者刘半农,是教科书里另一篇课文《一个小农家的暮》的作者。我记得《猫的天堂》,因为我当时的生活里没有养尊处优的肥猫,我家的猫都自主地活着,任务是捉耗子,它压根不是宠物。左拉笔下的肥猫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味向往自由。某日,它逃离了富裕女主人安排的舒适圈,投奔海阔天空的世界。但它的自由美梦迅速被残酷现实搓破,只好灰头土脸地重拾暖窝玉食的日子。这第一人称叙事的主角,自称蠢猫,没想到出了家门,居然得一步一惊心,它很快感知了自己的一无是处:过惯饭来张口的日子,它受不了半夜翻垃圾桶觅食的煎熬,咽不下索然无味的剩饭残羹,更别说天寒地冻浑身哆嗦与野猫打群架的窝囊事。才浪荡一天,它便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老话臣服了。

我联想及八年前在台湾街市溜达,无意间游进某高档糕品店,柜子里的甜点做工精细、造型新颖、色彩养眼,看着就动了口腹之欲,但又顾及蛋糕太甜,臭皮囊承受不起,便断了念。走出店外,抬头回望,才惊觉那是宠物糕点专卖店。社会发达至此,我沦为乡巴佬而不自知。即便如此,仍不免心生羡慕,暗自献上人兽平权以待、举案齐眉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