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旧亦舒的书,封面是法国一位叫安德烈布拉吉利的画家所绘——她著名的《玫瑰的故事》,记得封面总是大眼睛女郎眼角总有泪珠似的黑痣,后来发现一款封面,模糊的红衣女子,身后有一排朦胧的红花,是玫瑰,是蔷薇,不可辨认。她之后有《她比烟花寂寞》:封面一片粉红,粉红衣裳,粉红大蓬花朵,如同烟花。一本《胭脂》,红得黯然销魂,中间有一团不知是花色还是花影,这个也不晓得是不是那个法国画家的手笔。也有白色的,《旧欢如梦》里的白衣女子,手捧着花,或者胭脂盒,一概的印象派朦胧:看小说,看到讲究——封面也有趣味,已经到达某种幽微的意思。亦舒的著作奇多,其兄倪匡的写作配额已然用罄,她仍源源不绝。先打住不谈了。

新书里,有珍奥丝汀冥诞250周年纪念,重新出版,并以爱尔兰插画家多年的西洋绣像图附录,这些情节人物插图,以前不过是付印几帧,就戏味盎然了,如今越古越有价值,如同古董一样。封面大事铺张,仿花樽顶部立着黑底金线描画着孔雀,打开雀屏,一个个孔雀翎玲珑有致,大扇子一般,仿佛自古求偶仪式,总是如此华丽辉煌;只是拿到实体书,一片闪烁光影,藏潜在黑底,金线烫金若隐若现,随时会斑驳脱落,金粉散尽,远久婚恋故事不过时,而这个所谓的新版随即会金色褪去,还原黯淡,这种新不如旧,即时会凋零的感觉也是一种存在感吧。想象数年之后,金孔雀隐没一半,憾事未必不是雅事。圆满难得,缺憾自有美。

旧书有一本《夜深沉》,张恨水小说,封面颇有意境,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一男一女,依靠栏杆说话,天边有杨柳缕缕,暗处有飞簷老房子。是坤伶和车夫的故事,以前周璇主演,这伶人杨月容坐着唱夜深沉曲牌,不是粉墨登场;后来汪明荃演过电视剧,一种粤语世界模仿民国北方的味道,她饰演明月,唱的一支郎归晚,很是幽怨:世事多苦恼,别时哪知见时难,怕忆旧侣怕忆旧爱,一生悲欢恨怨间。既是情心不冷,却为何远方去不还……她遇人不淑,暗中与车夫偷偷私恋,车夫的背后也有人喜欢他。他有一个瞎眼的老娘——短短的一出剧,是通俗的故事,但有一点低回惆怅,原著结局很悲愤,雪地里感觉绝望:冷巷长长的,夜沉沉的,大雪的白掩盖了世上的一切。故事还没结束,停止在最为人不忿的时刻,月容落到虎狼恶势力的手里。作为文字作品,这种收场点到为止,很有哀怨意境,俗一点的看官大概不依,那月容要是救出来也是堕落,或者保有清白,和车夫二和双宿双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