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什么身份走入一条街道,这条街道就会以什么形态来回应你。带着童年回忆,它满眼都是怀旧的事物与伤痛,崭新而与你毫无瓜葛的建筑或地标,就像突然冒出来和你抢遗产的陌生人。毫无悬念,无须经过审判,它们必然胜诉。时间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将来还会有更新更美好的来取代它们。
如果你是昆虫学家,便会蹲在街道最不起眼的角落,看那些朝生暮死的生命,和快步行走的路人一样庸庸碌碌,却全然不觉彼此的命运如此相似而卑微。家具设计师懂得评价路边凳子的建材和设计,路边蓊蓊郁郁的青龙木,也许在他眼中就是一件件绝佳的公共家具。那些青龙木原本用来装饰这条街的绿意,现在却引来一点也不赏心悦目的八哥和乌鸦筑巢,因为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每天日落前所制造的噪音和粪便,对街道管理者来说,这些不速之客令人痛恨,但鸟类学家和环保者对此现象充满了好奇,街道到底属于谁?那个静悄悄的小说家,躲在一角蓄势待发,为那些行人编织悲欢离合的故事。诗人则由天空出现的一席晚霞、一滴滴的阳光和一匹呼啸而过的风,提炼出诗意。
其实,那不过是一条街道而已。一条看似平平无奇的街道。你确定认识它的全部吗?官方对它的叙述尽忠职守,有一种冷静近乎于冷漠的标准,详实列出它的前生今世、长度和宽度、值得赞颂的地标,以及建造所花的金钱与时间。这些数字与你毫不相干,却会被郑重地写在旅游指南里。它或许有个人人皆知的名字,但这条街道对我来说,却有着全然不同的意义,藏在犄角旮旯里的青春的无畏及后来的忧伤,也只有我才晓得,不会被印在旅游册子里,也不会在地图上标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