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去大姨家,有一幅高挂在墙上的照片勾起稚嫩心灵的好奇——他是谁?为什么他明明在微笑,眼眶却是红红的?他仿佛慈爱地俯视我们嬉笑哭闹,也仿佛专心聆听大人们闲话家常。潇洒俊逸的脸上嵌着的那双泛红的大眼睛,耐人寻味。

后来得知,那是姨丈,他在我三岁时就去世,对和他之间的互动完全没有印象。听妈妈说,他很疼我们姐妹,我们过生日时他的礼物总是最大份。姨丈是做粗工的油漆工人,却对大姨体贴入微。在那个男尊女卑的社会背景中,姨丈简直是自带光芒的新好男人。

几天前,和表姐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情去给大姨和姨丈问米。乩童要求带上照片,那双泛红的大眼睛再次出现,愈看,愈觉伤感,忍不住问起那张照片的由来。同行的妈妈忆起,姨丈患哮喘已久,后来严重得每晚近乎窒息,他苦不堪言,决定放手一搏,到医院动手术。手术前几天,他给即将上中学的表姐备好校裙,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姨买齐贴身衣物,再前往照相馆拍下那张遗照。当时的姨丈说:“我是作人进院的,不知会不会作鬼出来。” 姨丈将自己永远定格在不惑之年,那双泛红的大眼睛里,写满他对妻女的不舍、对人生的无奈,叫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