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时光,她习惯安静地坐在孙子们多年前给她买的生日礼物——电动按摩椅上。儿子的豪宅,平日里总这样,没人面,没人声,没人气。偶尔几响清脆的鸟鸣,从院子跳进来,使偌大的客厅,更显得谧静。按摩椅老旧了,即使插上电源也不动了。还不如她满脑子里的碎片化回忆,只需微弱的自然脑电波,就能让毫不连贯的默片荡漾着,还回带不断。
人家当面称她头家嫂、老板娘,背地里都叫她鸨母、龟婆。她大半辈子经营妓院,不偷不抢,不逼良为娼,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即使当面叫她龟婆,她也不在乎。她最常说的一句是笑贫不笑娼——没穷过的不懂。有人曾经问她,如果再让你选,你还会选择当龟婆吗?她的回答都是,我的时代连选择是什么意思都没听过,所以当龟婆不是我选的。
她在上个世纪30年代初出身在福建一个落后的农村,一户贫困的农民家庭。父母在她刚满16时就把她说给了邻村一户人家。媒婆说了,那户人家简单呀,就只是一对老夫妇;有个独生子过番在叻坡,所以家里不缺钱,愿意也付得起彩礼。可人家唯一的要求是,新娘得先过门,在婆家等儿子回来成亲。儿子何时回来没说个准,先过门不明摆着是让她先去伺奉老人?可她的父母还是应允了。她父母的如意算盘是嫁女收到彩礼,给比她小一岁的弟弟攒起来将来好娶媳妇。重男轻女的观念在旧社会根深蒂固到她认定父母这样的安排是可以理解的,也就顺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