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带领外地朋友参观雨果位于Place des Vosges的故居,她目测周围街坊非富则贵,连日本时装大师三宅一生巴黎办公室也设在广场另一头,忍不住脱口而出:“咦,不是写《悲惨世界》那位吗?作品中低端人口频密出入贫民窟,怎么原来他自己住在豪宅?”冒牌导游就是冒牌导游,经刁钻团友轻轻一问,张大嘴巴吐不出答案。

老老实实,法国文坛巨擘我并不熟悉,直到近来才得悉那个欠优雅的merde字,最早被毫无悬念写进小说还数《悲惨世界》,当初对故居产生兴趣,无非因为许久以前一部电影:杜鲁福(François Truffaut,又译特吕弗、楚浮)的《阿黛儿的故事》(L’Histoire d’Adèle H.,香港借用平喉四杰之一徐柳仙名曲曲名,译《情泪种情花》)。痴痴地恋的主角乃雨果幼女,好奇她留下的一鳞半爪,入虎穴参观过后才知道老先生除了写作,水彩画和设计家具也另有一功,前厅后厅许多摆设都是他的二度创作——但请勿和他掌上明珠一般自作多情,物件虽然属实,大部分却是由生前其他住所搬来并凑的,譬如那间气氛庄严的寿终正寝睡房,就来自第十六区另一故居。

一直不知道,雨果初初传入中国原来不译雨果,鲁迅和曾朴笔下他叫“嚣俄”,同时有人译“西余谷”有人译“预勾”。立刻想起张爱玲《必也正名乎》调侃自我中心多面体作家,嘲笑他们以为读者会对眼花缭乱的笔名一清二楚:“哦,公羊浣,他发表他的处女作的时候用的是臧孙螮蝀(dì dōng)的名字,在XX杂志投稿的时候他叫冥蒂,又叫白泊,又叫目莲,樱渊也是他,有人说断黛也是他……”结论“任何大人物,要人家牢记这一切,尚且是希望过奢,何况是个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