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没想过建筑也有生命。没想到它可以卑如草芥,命途多舛,也可以柳暗花明,更上层楼。后来从书里发现,能长时间屹立风雨的长寿建筑,是极少数。一如千百年来,黔首蚁民的坟,全遭光阴悄然淹没,只有若干帝王将相的陵寝,有幸留世千年。

我们在“青春须早为”的时光,高中华文课本里有杜牧的《阿房宫赋》一文,道出两千年前秦王不问民间疾苦,大兴土木建造阿房宫而最终覆亡的历史。从“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到“楚人一炬,可怜焦土”,一把火烧光所有的冲天怨气。我欠缺慧根法眼,当年感知不到才人杜牧对秦王把蜀地山林砍光,所成就的一座恢弘宫殿如何在骄奢生活中输去了王朝的警世寄托,只捡起单薄的参考资料囫囵吞食秦之暴政,使陈胜吴广揭竿而起,西楚霸王项羽放火烧殿,让阿房宫成了一则虚虚实实的传说。

当年的历史课本里,有火烧圆明园的章节。那是百多年前英法联军入侵北京,掠夺它烧毁它,遗下断垣残壁,一座民脂民膏砌成的皇家园林生命,就此终结。灾后的圆明园,没修复没重建,只整理了遗址,供人凭吊。一如两千年前的古罗马斗兽场,历经地震与盗窃磨难,于今以残缺身躯默立罗马街头,任由旅客发挥各自对历史沧桑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