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活成了笑话 ——刘震云最新长篇《一日三秋》

樱桃因自杀而死,按照民间习俗,只能葬在乱坟岗上,没想到却在阴间遇上了野鬼恶霸饱受欺凌。(iStock图片)
樱桃因自杀而死,按照民间习俗,只能葬在乱坟岗上,没想到却在阴间遇上了野鬼恶霸饱受欺凌。(iStock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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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得主刘震云新著《一日三秋》叙述河南延津居民陈长杰两代人的故事。刘震云的这部小说不但超现实,还带有魔幻色彩,内容穿插着虚与实,真与假,叙述的空间从延津到武汉,再到西安,在中国读书界引起一番好评。

中国小说家刘震云日前推出新作《一日三秋》,在中国读书界引起一番好评。

刘震云为河南延津人,过去有论者说,延津作为刘震云的故乡,并被他写进其小说创作之中,成为“刘震云独有的延津叙事”。其重要著作《一句顶一万句》如此,新作《一日三秋》也不例外,主要说了河南延津两代人的故事,叙述的空间则从延津到武汉,再到西安。

刘震云新著《一日三秋》故事源自小说中“六叔的画”,以记忆中六叔的画为灵感,写下了这部小说。

幽魂附身往武汉寻夫

小说中,在河南豫剧《白蛇传》演白蛇的樱桃,嫁给了扮演法海的陈长杰。两人婚后,樱桃因事与丈夫吵架,最后自杀变成鬼。由于樱桃是因自杀而死,按民间习俗不能葬在祖坟,只能葬在乱坟岗,结果在阴间遇上了野鬼恶霸,饱受欺凌。

为了逃离恶鬼,樱桃跑进了《白蛇传》演许仙的李延生身体内,魂魄附在李延生身上,为了让李延生带着她去寻找已经出走武汉的丈夫陈长杰,让陈长杰给她迁坟。而樱桃之所以选择李延生附体,则因为他们在豫剧《白蛇传》里演夫妻。

《一日三秋》的重头戏其实是在陈长杰与樱桃的儿子陈明亮身上。小说花了不少篇幅说了陈明亮从三岁到中年,崎岖的人生,但陈明亮坎坷的经历由刘震云写来仿佛云淡风轻。陈明亮三岁时母亲樱桃上吊自杀,后来与父亲相依为命去了武汉。陈明亮六岁时,奶奶去世,他因为思念奶奶,独自一人从武汉跑回延津,从此寄人篱下,由父亲陈长杰支付生活费,寄居在李延生家里。

陈明亮16岁时,父亲因继母的压力,不再负担他的生活费,他只好离开李延生家里,去“天蓬元帅”饭馆做学徒。陈明亮长大后娶了马小萌,但夫妇俩因为马小萌婚前曾在北京卖淫,而且丑事被马小萌的好友传扬开来,为了躲避人们对妻子的异样眼光,陈明亮带着妻子离开延津,出走西安。

陈明亮和马小萌到了西安,起初在市场卖菜却又受到欺凌,后来他凭着在“天蓬元帅”饭馆学得的炖猪蹄的手艺,开起了饭馆,渐渐做得风生水起,20年后开了五家分店。

中年以后,陈明亮回返延津迁祖坟,为了纪念奶奶,他出高价寻找奶奶家枣树树心做成的门匾;几个月后,有人因高价而仿制门匾,当那块写着“一日三秋”的门匾出现在陈明亮眼前,他明知这匾是假的,还是以低价买了下来。

小说写实与后现代兼具

《一日三秋》故事源自小说中“六叔的画”,小说通过叙事者“我”在前言说道:写这部小说的初衷,是为了六叔,为了六叔的画。六叔画的是延津的人与事,甚至神鬼,有的写实,也有的后现代。六叔死后,六婶一把火烧毁了丈夫所有的画,小说中的“我”,为了纪念六叔和他的画,以记忆中六叔的画为灵感,写下了这部小说。

刘震云的这部小说不但超现实,而且带有“魔幻”色彩,内容穿插着虚与实,真与假,例如六叔画的其中一幅画,画了一个男人上火车,他的肚子里装着一个女人,这女人是一个鬼魂,为了千里寻亲附在男人的身上。这女人就是小说里的樱桃,男人就是李延生。另有一幅画,画的是一个道婆模样的人,嘴里念念有词,正在用钢针,把一些用纸叠成的小人往木板上钉,画名是:无冤无仇。小说还写道,这道婆虽然与人无冤无仇,但因为“职业”所需,所以钉了人家。

六叔的画中还有个误入延津的仙女,那也是小说的关键人物花二娘。活了3000年的花二娘,为了等情人花二郎,不断去延津人的梦里,强逼延津人给他说笑话,要是笑话能逗她笑,就赏那说笑话的人一颗红柿子,要是那人说不出笑话,花二娘就变成大山把那人压死。花二娘本是块石头,石头本该铁石心肠,但花二娘柔情似水。三千多年过去,看上去仍是十七八岁的俊俏模样。小说另外还设计了樱桃的鬼魂、算命的老董、下咒的马道婆等等“超现实”的人物。

耐人寻味的是,《一日三秋》从头到尾,贯穿着“笑话”二字。延津人靠能给花二娘讲笑话活下来,甚至已经成鬼的樱桃也急着靠笑话去投胎转生。因此,六叔说:“延津还是以笑为主,就当也是个笑话吧。”刘震云想说的也许是,每个人的一生,最终都活成一个笑话,活着本来就是一个笑话。李延生说:“我算把自己活成了笑话。”陈明亮的父亲陈长杰也对儿子说,“爸这辈子多失败呀,把自己活成了笑话。”

小说中最大的笑话也许还是靠笑话为生的花二娘。她无法面对花二郎已死的真相,由于苦等千年,见不得眼泪,因此不断想听笑话。最后,花二娘等人等成了笑话。

小说分为五部分,最后的一部分是司马牛遗稿《〈花二娘传〉的开头》,只有短短几行字:“这是本笑书,也是本哭书,归根结底,是本血书。多少人用命堆出的笑话,还不是血书吗?……”

小说刻画世俗生活的无奈

《一日三秋》也说了一些世俗生活的无奈,例如小说如此描绘被玩猴人控制着的一只猴子:“猴子吓得一哆嗦。喘息片刻后,开始低头舔自己身上的血道子。明亮打量这猴,屁股和脚掌上的茧子,有铜钱厚,茧子上的皮,开裂了好多层,确实不年轻了;如果是人,这猴也就是明亮现在的年龄;已经猴到中年,天天耍把戏给人看,还要挨打;明亮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作者仿佛以猴子来比喻人:已经到了中年,还要“耍把戏给人看,还要挨打”。

又如小说写了陈明亮的妻子马小萌婚前曾做妓女,但陈明亮当初能够开“天蓬元帅”饭馆,用的却是马小萌的十万块钱;而这十万块钱,是马小萌婚前在北京卖淫得来的,于是,陈明亮心里一直有一番无法对人说的话:“这店从根上起,开得有些脏,接着用店滚出来的分店,也有些脏。”

小说也写了陈明亮的心理:“有时到饭馆的后厨,看学徒在那里洗猪蹄,一筐一筐的猪蹄,从屠宰场运过来,都是脏的,猪脚上满泥,泥中糊着猪毛;但经学徒在水管下冲洗,把猪毛剔掉,又拿到水管下冲洗,猪蹄也就干净了;明亮二十多年前在延津也洗过猪蹄;猪蹄是这样,其他事也是这样吧;干净都是从不干净来的,也许万物同理,明亮摇头感叹;但这感,也无法对人说,明亮也就到心底不说了。”

刘震云著作颇多,已出版长篇小说《故乡天下黄花》《故乡相处流传》《故乡面和花朵》(四卷)、《一腔废话》《手机》《我叫刘跃进》《一句顶一万句》《我不是潘金莲》《吃瓜时代的儿女们》等;其作品被翻译成英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等20多种语文。刘震云曾以《一句顶一万句》获茅盾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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