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男性社会边缘人 杨隶亚重新定义“男子汉”

杨隶亚的作品关注性别议题。(受访者提供)
杨隶亚的作品关注性别议题。(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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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隶亚一直关注性别议题,女性主义基调鲜明的散文集《女子汉》,通过自身经验反思;近期的小说《男子汉》,书中男性角色都是社会边缘人,跨性别者、变装者、电玩少年、房仲、算命师等,他们以自身存在回应传统东方社会对“男子汉”的想象与要求。

杨隶亚小说集《男子汉》入围Openbook年度好书奖。(互联网)

日本东京电视台有个有趣节目《跟拍到你家》,导播拦截夜归人,跟对方到家里做采访,挖掘不平凡的人物故事。读台湾作家杨隶亚的小说集《男子汉》也颇有同感:“哎呀,我身边好像也有这样的人。”

其中一篇《空屋情人》讲述房仲卖房,等客户离开叫外卖吃炸鸡,突然女客户又再上门“确认一些细节”,若有所思在阳台发呆。房仲还来不及理解,自称对门主人的男人出现,对女子悄悄一句“我太太不在”——噢,原来如此。男人决定让外卖员再送两份炸鸡来,三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在不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吃起炸鸡,大家都成了第三者。

隔天房仲成功卖出房子,原来那是一间死过人的凶宅。

城市真是奇妙,把孤寂、世故、天真全都混到一起,调剂的同时似乎还隐含着危险。

杨隶亚个人也深爱《空屋情人》这篇。杨隶亚接受《联合早报》采访时说,写这篇小说的时候,脑海都是马来西亚导演蔡明亮的“台北三部曲”(《青少年哪吒》《爱情万岁》《河流》)与韩国导演洪尚秀的《这时对,那时错》。

今年5月出版的《男子汉》曾获台北文学奖年金,原书名“台北男子图鉴”。最近台湾连续剧《台北女子图鉴》因刻板印象描述台北与非台北人,引起争议。最后成书没有选用图鉴之名,是庆幸还是错过了热潮?对杨隶亚来说,台北“不只是仁爱路圆环或信义区香堤大道广场;可能我更喜欢华丽生猛,龙蛇混杂的西门町,藏在巷弄二楼或地下室的书店,高楼旁仍有老屋的街景,看上去灰灰的,闷闷的,整座城市仿佛等待有什么人来呐喊一声,这种有点不完美的感觉,似乎才是我出生长大的台北。”

电视剧《台北女子图鉴》想展现的是华美的袍子,《男子汉》要做的则是掀起袍子让人看见底下爬满虱子的苍凉。

杨隶亚说:“《男子汉》小说集最初是为了写下成长、交会或聚集于台北的各年龄层男子的故事,涵盖青年、中年、老年男子,所以使用了‘图鉴’一词。当然,也多少有着向‘东京女子图鉴’借用剧名的意味,不过,女子图鉴里隐喻的‘城市学’和‘成功学’则是我在写作时完全抛弃掉的,我的眼光始终看着城市的小人物,忧愁的人,悲伤的人,甚至努力向上伸手最终却只能躺平的人。”

虽然书名叫“男子汉”,但小说集里男性角色都是社会边缘人,跨性别者、变装者、外籍劳工、电玩少年、房仲、算命师与打工仔,每个人都以自身存在回应传统东方社会对“男子汉”的想象与要求。

杨隶亚一直关注性别议题,散文集《女子汉》便通过自身经验反思,《男子汉》则是长期观察台北人群像的结果。

或是向传统父权叙事的反叛

杨隶亚说:“《男子汉》小说的书介出现‘His story’一词,正是为了解构、回击、颠覆所谓历史(History)一词。历史,由词义可见所谓的‘历史’是指男人的历史,它颇有一种大写、父权的意味,在过去,女人不能说话,阴性不能出声,因为没有地位,不值得记录。从女性主义基调鲜明的《女子汉》至《男子汉》,小说里描述各种阴性的,失败的,不阳刚,不成功的男人故事,里面几篇故事甚至有点荒谬,或许正是一种向传统父权叙事的挑衅和反叛吧。”

1984年,杨隶亚出生于台北,17岁开始打工,曾在便利店、服饰业打工,也曾在街头派传单、当电话销售员,每天与人接触、服务他人,辛苦是辛苦,却也借此观察形形色色的台北人。

到便利商店打工见众生

“我觉得台湾24小时的便利商店店员简直是超人,同时间要处理多项工作,餐点微波、搞定影印机、寄送包裹、回收电池、贩售香烟和网络游戏卡等等,城市的方便性建立在转角小人物的能屈能伸,三头六臂。我喜欢也珍惜自己曾经是便利商店店员的经历,回想打工的当下是辛苦的,但也收获最大,站柜台的人拥有最多机会可以近身观察不同职业年龄的人,也会无意间获知他们的隐私或秘密。村上春树成为职业小说家之前,开着一家小型爵士酒吧,也是站在柜台服务来店内的男男女女,站柜台或许正是‘见众生’的第一步,也是往后能够叙述那么多故事的起点吧。”

日本作家、芥川奖得主村田沙耶香长年在便利店打工,写出得奖作品《便利店人间》,第一人称叙事,带读者进入店员的生命。在《男子汉》中,杨隶亚也试着以第一人称进入大部分角色。

小说是想象,虚构是为了揭露真实,选择第一人称是杨隶亚刻意为之,为此必须努力做田野调查,翻资料、看纪录片。杨隶亚形容“创作过程最难的应该是‘小说起飞的时刻’,‘起飞’像是写作者和角色合而为一的时刻。例如电影《奇幻人生》(Stranger than Fiction,2006)里的小说家全身心融进角色人物与情节,淋雨发抖坐在路边数小时和站在高桌上,双眼闭起、单脚悬空,反复模拟坠楼的瞬间。”

小说可以抽离,以上帝视角俯瞰众生,小说也可以投入,设身处地。

最难是模拟自己父亲

杨隶亚说:“我总觉得这种模拟,是试图接近和感受另一个人确实存在的悲伤和不幸,即便不是100%的接近,但是这种‘愿意接近’本身,即是一种同理心的靠近,愿意了解他人的人生困境,为何封闭自我,为何流泪无助。《男子汉》小说里众多男性角色对我来说都是‘跨越’,都不容易,其中最难其实是模拟我的父亲,父母分开后,我几乎很少见到他,为了写他,我努力回想他身上的气味,包括他穿过哪些类似的服装。我翻遍自己的衣柜抽屉,找到一件洗旧、黯淡的墨色衬衫,我换上那衬衫,一边幻想自己就是父亲,一边敲打键盘。”

《男子汉》入围今年台湾书评网站Openbook“年度中文创作”,奖项本月底揭晓。

杨隶亚今年9月起在马来西亚新纪元大学学院担任驻校作家,来临新加坡作家节也受邀参与,来新分享创作观。

新加坡作家节

·杨隶亚:如果一张悲伤的脸能倾诉

11月12日(星期六)早上11时30分

艺术之家,Gallery II

·黄凯德、語凡、杨隶亚:我该从哪里开始

11月13日(星期日)下午1时

艺术之家,Gallery II

上述节目可持作家节通票(20元)入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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