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166年历史的英国哈雷交响乐团(The Hallé)今年9月迎来新任首席指挥——38岁,新加坡土生土长的指挥家黄佳俊。相差悬殊的“年龄”与文化背景,无疑激发了乐迷的期待,也展现了乐团所驻城市曼彻斯特的包容性。
黄佳俊曾任德国纽伦堡交响乐团首席指挥,目前也同时担任日本爱乐乐团首席指挥和德累斯顿爱乐乐团首席客卿指挥,不可谓不“见多识广”。然而他在德累斯顿接受《联合早报》越洋采访中说:“这个历史深厚的乐团对我展现出的热情、尊重、开放和平等的姿态,是我在其他地方不曾见过的。我的前任,执掌乐团24年的指挥马克·埃尔德爵士(Sir Mark Elder)也非常尊重且支持我。放眼当下古典乐界,如此平稳顺利的交棒并不是理所当然的。”
首场音乐会获高度评价
9月26日,黄佳俊在曼彻斯特的布里奇沃特音乐厅(The Bridgewater Hall)呈献了他作为首席指挥的首场音乐会,演绎了马勒的《第一交响曲》和布里顿(Benjamin Britten)的芭蕾舞剧音乐《宝塔王子》。《宝塔王子》录音专辑于11月1日发布,无论音乐会还是专辑,都收获了英国《金融时报》《留声机》《BBC音乐杂志》等老牌乐评的高度评价。
在黄佳俊与哈雷的第一个乐季中,演出曲目包括马勒、布鲁克纳、贝多芬、勃拉姆斯等经典,英国作曲家阿诺德(Malcolm Arnold)的《四首苏格兰舞曲》,以及日本作曲家伊福部昭的《日本组曲》、华人作曲家谭盾的《火祭》等,乐团“改朝换代”后的艺术方向由此可见一斑。
“主要还是以经典为主,与我相关的作品,还有与我文化背景相关的作品。”黄佳俊说:“比如他们希望我多指挥马勒,因为我是2016年马勒国际指挥比赛的冠军。《宝塔王子》则有深厚的东南亚文化渊源。布里顿(英国历史上最重要的作曲家之一)曾一度陷入创作瓶颈,于是他途经新加坡,去峇厘岛体验生活几个月,学习当地的甘美兰音乐,以此创作了《宝塔王子》。”
亚裔还有长路要走
作为一名亚裔青年,黄佳俊在西方古典乐坛取得的成绩十分亮眼。《纽约时报》2021年曾发文指出,西方乐界对亚裔音乐家的刻板印象长期存在。对此,黄佳俊说:“这是事实,我想不仅是在乐坛,很多行业都是如此。比如也有报道统计,国际顶尖大学中的亚裔比例很高,然而在职场中的C字头高管(如CEO、CFO等)是否有同等的比例?难道是亚洲人只在学校中表现优异吗?我想不是如此。同样,国际顶尖音乐学院中亚裔学生的比例可以过半,然而这在国际乐团生态中并没有得到相应体现。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提及曾有一支国际享誉极高的乐团请他指挥,希望他选一首有亚洲文化内涵的作品。乐曲中要用到华乐的大堂鼓,然而排练时黄佳俊发现乐团准备的是日本和太鼓,于是要求更换。“乐团却说两个鼓没有差别,没必要吹毛求疵。”黄佳俊说:“这种态度让我感到不可接受。”
为东南亚作曲家建立曲库
作为哈雷交响乐团的新“掌舵人”,有何抱负理想?“我还不敢自大地说如何带领乐团,但我认为责任之一,是延续传承乐团厚重的音响。这是一种很老派的声音,会让人联想到巴比罗利(John Barbirolli,1943年至1970年任哈雷交响乐团首席指挥)、卡拉扬、奥曼迪等一个时代的声音。”黄佳俊说:“如今还有多少个乐团,能让你在广播里仅凭听音就能认出是哪个乐团?如今的乐团都趋于国际化,追求音准和精准,多少以失去个性为代价。而哈雷的宝贵之处,就是还保有十分传统、厚重的音色。”
另一件事,就是能够为东南亚的作曲家建立一个曲库。“创作交响乐是一门手艺活,要深入了解每一件乐器的演奏法,需要足够的实践才能成熟。交响乐也是一个产业生态,作品要足够成熟,才能满足乐团紧张的工作节奏,才能被带上舞台。而交响乐团是奢侈品,尤其是在东南亚区域。在这方面,日本和中国的资源都要更充足。”
黄佳俊说:“哈雷作为一支受资助的英国乐团,当然首要责任是演出英国作品,但我会寻找合适的契机推动东南亚的作品。这也是我作为一个新加坡人,一位来自东南亚的指挥家所肩负的使命感。当然,这不是说如此做就能成功,艺术不是标准化生产,更没有捷径。作曲者也要有足够的生命力和灵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