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凡：树与远方

我们的树在哪里
是身边的那棵还是长在远方
我一直在问
你听见了吗

是不是你我都有一棵树
等着我们
从出世那一刻算起
到我们老去消亡
回到它为我们准备的洞穴

我呼吸你也呼吸
而它在我们之间
吸 呼
吸我们的恶
呼出我们要的氧

我们会迷路在幽谷
那时你会选择
哪一株树
吃着它的气息
听时间的声音
然后与我一同迷惑
或者顿悟

也许顿悟不是我想要的
我只是想找一处安坐
只想夜观星象
让落叶覆盖
听虫鸟万物鸣奏

也许是树要与我共存
在天地间拥抱依靠
示我岁月的纹身
听我告诉它走过的天涯
和我一起老去
一起坐成石头
一起，不悟而悟

当我睡去，树睁开眼
众星闪烁，唱歌远足
我只是万物中一株小草
沙土间的尘埃
此刻的天地
属于树
属于一棵棵我的朋友
属于远方

然后树就走了
带着我刻在他身上的诗
带着鸟巢和松鼠
带着枝上的秋天
和头上的星月

它把诗传给另一个痴人
把秋天抖落给
自己的脚和脚下的路
天涯太长了
长得永远看不完
也爱不完

天涯梦太多了，一个做完
另一个又会开始
一个梦可以是人的一辈子
是树的一个春秋
如花开花谢
花开一个梦，花谢一个梦
许多故事，说给天地
也说给自己

树在我沉睡未醒时
回到自己的位置
四季在他身上轮转
它偷偷雨
偷偷把体温
靠在我
半凉的心中

它的身体在天地的床
越变越小
如一个幼童
却也越变越大
直到走过的故事
占满天涯

你赠我一颗种子
只要土在，就有发芽的日子
只要水在，生命就能不息

生命有期
相逢亦有期
总有枝叶可触及繁星
总有耳朵可听
你身上的诗
年轮的韵律

我带着种子
在旅行的日夜
遇见每一个来自天涯的人
被一片异国的风景收容
让树长成密林
盘根深入厚土
错节抓住云天

我一口一句故人的诗
树一叶一个四季的恩赐
每到一个地方
长一个异国的样子
有时苍劲，有时温厚
更多是安静，羞涩

远方有另一个远方
远方有故人也有战火
远方有树
远方有我

每当我从远方归来
都带着一棵树
走成一棵树
像你
曾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