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日晚,由新加坡华乐团扬琴首席瞿建青策划的“梦释”音乐会,力邀中国著名指挥家彭家鹏来新,为大家呈献了一场精彩纷呈的音乐会。从开场的《云山雁邈》(2005)到压轴的《干将莫邪幻想曲》(2019),四首长篇幅后现代民族管弦乐作品,都是极具地域色彩,突显华乐审美个性的代表。

上半场的两首曲目都颇为飘渺深远。《云山雁邈》取材于潮州筝曲《胡笳十八拍》,是著名作曲家王丹红的成名作。乐曲开头营造出淡远深邃的情境。彭家鹏指挥灵动的指尖,挥出飘渺轻盈的美感。乐团声音干净、清晰,仿佛每一个音都经过精心雕琢。高潮处除了汉唐大曲的恢弘大气之外,更是风华的再现,也是对归故土的期盼。乐曲采用了华乐中不常用的弱收结尾,低音管的旋律慢慢淡去,宛如大雁高飞,杳邈难寻,黯然销魂。

10种梦境勾勒人生轨迹

二胡协奏曲《梦释》是作曲家刘长远受上海民族乐团委约而作。乐曲通过10种梦境:从“梦思”和“梦欢”的童真,到“梦恋”的青春萌动,再到“惊梦”“挣扎”“哀怨”的中年奋斗与困惑,直至“感叹”沧桑与“跳跃”的返老还童,最后以“若梦似醒”的开放结局收尾,勾勒出人生的完整轨迹,是现代协奏曲中为数不多在炫技之上探讨人生感悟,富有哲理思考的作品。

下半场的曲目都颇为热烈激昂。《澳门随想曲》是澳门中乐团的委约作品,同样出自王丹红之手。以广东音乐《平湖秋月》和《旱天雷》为动机,不断重现的葡萄牙乡间舞蹈旋律与节奏,使得整个作品听起来既有传统的韵味,又不失现代的活力。压轴的《干将莫邪幻想曲》是苏州民族乐团委约的作品,运用了当地民间故事题材,却并没有使用当地民歌旋律。作曲家张朝运用了现代和声技巧,灵活使用了不少乐器的特殊演奏技法。如管乐对着音孔吹气,弹拨乐用拨片摩擦弦,打击乐用槌捂刮,从而营造战争前紧张的气氛,
产生听觉刺激。在处理上,从寂静中弱到不可察觉的窸窣,反复叠加,一层层打开,直到乐团一起进入,指挥起舞般不断把力度推到巅峰,强弱的极致营造出“开天辟地之感”,确实让人颇感震撼。

民族管弦乐仿佛按下加速键

开场前笔者一度有小小担忧:现代作品会不会和偏爱传统作品的观众产生距离?但新加坡华乐团在彭家鹏指挥的带领下,以热情和精湛技术深深打动观众,赢得如雷般掌声,成为近年来最振奋人心的音乐会之一。

此情此景让笔者想起音乐学者李丽敏与香港中乐团总监阎惠昌的一篇访谈:华乐团的发展是东西方音乐文化融合与自我提升的过程。如今的发展对作曲家、演奏家和指挥的要求更为极致,不能因追求融合而丢失华乐强烈的个性。民族管弦乐从草创期的大同乐会至今已过百年,相较于西乐发展的漫长历程,其发展速度仿佛按下了加速键:从生搬硬套西方古典模式,到随后通过乐器改良追求“交响化”,强调和谐共性。近20年,作曲家们开始从地域音乐中发掘个性,更注重乐器自身的色彩,追求大型曲式结构,复杂的变化,以表现丰富的情感和细腻的内心独白,赋予作品更深内涵。

单纯用“西方滤镜”衡量音乐价值只会暴露狭隘。音乐的本质是情感表达,而非迎合某种“高级审美”。正如现下网络流行语所说:“那不是黑历史,那是我们的来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