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两个女人。阿美和阿超。
单从字眼上看,名字美的通常是美人,名字带着男人气的通常优雅不到哪里去。
阿美是那种不管在什么场合都能带给人欢笑的女人。有她在,你若刚送了一口意大利面进嘴巴,那就要小心了,说不定那口面会笑喷到对座人的脸上,引来一场尴尬。能为别人带来欢笑的女人通常都十分吃香,身边永远有一群人死心塌地跟随着。大概大家心里都有苦,就很想从别人身上寻得快乐,仿佛那就是正能量,可以让自己一时半刻强大起来。
这种时刻,餐厅也好,酒店大堂也好,欢声笑语盈满着,处处引来其他人的不解目光,怎么有人那么会说笑,怎么又有那么一大群人会笑?
阿超也能让人笑,但是被别人取笑的“笑”。大家都喜欢在她身上寻找“破绽”——能让人讪笑的缺点。哪怕只是一句不会拐弯抹角的话,大家都会觉得怎么会这样说话呢,真土,好像就是从某块泥地里爬上来的,有绝种恐龙的特点。
这样不懂得优雅又不会转弯的人,能够混进人堆中,也不能说不是奇迹。
阿美认识阿超,阿超认识阿美,都是经年的事。说彼此没有互相照顾嘛,那也不是。两人还常常一起把臂同游呢。阿美关心阿超的程度是会把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放在心里的,然后却总在某个场合“不小心”爆出,让听的人对于阿超发生的糗事笑到东歪西倒。阿超是狼狈了,可她就是爱跟着阿美,因为她觉得对方给她安全感,对方是关心自己的。糗事嘛,笑完也就过去了,需要计较吗?
阿美也总在又一次成功掌握演说之后眉宇间闪烁着沾沾自喜。
阿超的好脾气众人皆知,但却始终扮演着次等的角色,是个“笑柄”。
一次,阿超冷板凳坐久了,觉得无聊,从另一边厢挪进我们的聊局。大家当然无任欢迎,对于她的被冷落始终看在眼里,我们还心生很多疑问呢!
话题扯开,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扯到生孩子的事件上。她说她是很大年纪才怀孕的,还是经过高人指点,而这高招就是去——露营。
要选择那种人烟稀少的地方,住在营帐里几天,仿佛与世隔绝般。因为过于无聊,就会很认真对待要做的事。认真的结果当然奏效,她和先生露了两次营,制造了两个男孩。
阿超说的时候非常认真,让我们相信“认真对待要做的事”必然成功。
从人到宠物,大家又热闹起来,都在谈家里的狗和猫。阿超也谈了她的宠物,竟是一只鳄鱼,大家都吓了一跳。鳄鱼能养吗?能啊,刚来的时候就是个宝宝,小巧可爱的,养啊养的就大了。从小在家里长大嘛,也就自然让它在家里爬来滚去的,没想到一天竟被邻居大妈发现这惊悚场面,马上致电警察,一群人大阵仗的出现把宠物强行带走了,还开了“在家里伺养危险动物”的罚单。钱倒是无所谓,可人鳄之间是有感情的啊,就这样活生生地切断了。
阿超此时很是忧伤,可见她是真的付出感情的,哪怕只是一条鳄鱼。但对我们而言,就像听了一件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充满着离奇色彩。
说着说着又说到移民,大家苦水一箩筐,谁不是挣扎多年才有一个完整的家。阿超说起自己的一个姐妹,与老公拼搏多年,终于建立起家,谁知道男人不能喂饱,很快小三登堂入室,还把女主人踢了出去。好不容易离了婚,前夫又规定女人不能来探望儿子。阿超说,他们那间屋子建在山坡下,站在不远的山坡上就能眺望屋里的一切,于是女人悄悄不时在山坡上守候,只为看一看自己的儿子过得好吗,长大了吗?
女人处境的悲凉让大家情绪立马降温,而此时不远处却爆起一阵笑声,山摇地动般。
“在说你上回拉裤子的事呢!”有人朝这边的阿超喊着。
怎么又再揶揄别人?就觉得阿美的笑话越来越难听。
大概是看见大家一脸的莫名其妙,阿美竟主动地走了过来。
“上次要不是我借了她一条裤子,她都不知道怎么收摊呢!”对方神气地说。
“是我早上的时候吃了个优格,在车上闹肚子,车子又不能半路停下,最后就只好……”阿超吃吃笑着,满脸的不好意思在解释。
“哇,你们只要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和味道,那种难受,让大家都想马上冲下车子蹲在路边吐!”七情上面的表情马上引起共鸣,跟来的女人都自动夹起了鼻子。
“是她救了我!”阿超抬头望着阿美,眼里有感激之情。
“知道我救你就好,不要以为我每次都在笑你,是你做的事情确实好笑。”阿美一本正经地回应对方。说人糗事也是有正当理由的。
是怎么样的一厢情愿我不懂。难道阿美真无恶意,只是我们误解她了?或许这也只有阿超明白。
匆匆的相聚后大家就散了,散回到属于自己的存在空间里。
多年后再遇阿美,依然的舌粲莲花,依然是那个爱说笑的女人;阿超呢,倒是没有再做跟班。只是彼此私下都保持联系着,知道她孩子大了,正筹划着退休生活。
还会去露营吗,不需要了吧?还会继续养另类宠物吗?这次又能养什么,犀牛还是老虎?不管如何,她接下来的生活应该是会逍遥写意的,毕竟心里没有太多计较的人总会活得比较舒畅。
倒是阿美,还在不断地经营自己,就怕自己在别人面前失光。
有人活得很累,有人活得很自在,不同的人都有对生命的不同诠释,包括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