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 you could see me now~
Bill Evans不着痕迹地开始弹奏,Chet Baker与Pepper Adams随后介入,小号和低音萨克斯风交替演出,时而明亮忽而黯沉,仿如情侣间的热情呼叫及羞涩回应,既腼腆又亲密。借着苏格兰单一纯麦威士忌带来的微醺,那段音乐在空气中编织出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可惜在现实世界,Chet的晚年惨不忍睹;无论是他的人品性格、嗜毒癖好、备受摧残的苍老外表、家庭生活,甚至死亡方式。 He who had it all lost it all,相对于年轻时的风光无限,晚年的他却过得落魄潦倒,低调得就像一颗钨丝将断的灯泡在明室中挣扎求全,几乎被世人遗忘。
即便如此,他却从未失去那身傲骨。Bruce Weber拍摄的“Let’s get lost”纪录片开始前几分钟,录音室里的Chet Baker戴着AKG耳机,不以为然地说:不用彩排了,直接收音便可以。纪录片的后段部分则记录了1987年坎城影展的那次演出,第一场吹奏结束后,他拒绝继续吹奏,对着镜头不屑地埋怨环境嘈杂,进而投诉现场观众素质,说那是他可能遇过最糟糕的演奏对象;尽管当时他的表演质量并未足以让人屏息以待。最后,在员工安抚及经济压力下,他仍然履行了合约。
My funny valentine~
Chet Baker带着烟熏感的中低音毫无预兆地响起,透过空气的攒动,几乎可以看见他那棱角分明的下巴和嘴唇在轻轻颤抖、深情演唱。在感情世界里,Chet同样过得毫无预兆。他爱得突然、断得随便,或许曾投入很深,抽离却相当快捷。在纪录片的访问里,对于其它类型的问题他一般会多花时间思考,然而若被问到婚姻情爱时,则回答得干脆迅速,丝毫没半分犹豫。
交往过的女性都说他是个骗子,擅长操弄人,以致即使痛苦难堪最后仍会守在他身边。可是,倘若Chet不曾确实地投入感情,就算如何高明地操控和欺骗,相信也无法让她们死心塌地;她们必定实际地感受到了,那披上狡猾外衣的孤独灵魂在乞求爱情的养分。不难想象他的音乐也可能带着同样性质,一种了解需求后再给予的适当操控。 Chet的爵士乐对某些乐评来说总是缺乏冒险和深度:它们批评那些音符轻柔脆弱,吹奏在转换之间总让人意犹未尽。有些人归咎于他的功底不扎实,音域不够广。就算受了那样的非议,Chet仍受万人追捧,除了在艺术与通俗之间拿捏得当,其中也必蕴含一定的真诚与热情,才能够切入听众的情绪里。
Blame it on my youth~
Chet Baker那残破不堪却仍然独特迷人的声线轻轻细诉,背景的钢琴近乎悲凉地伴奏;犹如在确切地祈求谅解他那不羁的青春。年少天才,对音乐过目不忘;仿佛从父亲手上接过自当铺买来的小号后,Chet就必然会投下一枚爵士乐震撼弹。事实上,他的成功是旋风式的,急劲而让人印象深刻。咆勃之神Charlie Parker甚至说过:西岸那只小白猫将把你们生吞。
多数人归功于他的俊美外型,少部分甚至牵扯上敏感的肤色因素;当然这些优势不可能毫无关联,同时却也是一把两面刃,为他的音乐实力铺上一层永远无法获得公正评价的阴影。正如Chet的大部分专辑封面,无非是塑造成和James Dean风格类似,强调俊朗外型的照片。每次想起这件事,脑海里都会浮起Chet Baker和Clifford Brown,James Dean和 Marlon Brando,甚至Keanu Reeves 和River Phoenix的影像;才华洋溢的那个英年早逝,被留下的纵使成就相近或实力非凡,无可避免地,人们仍禁不住会猜想如果另一个天才仍在生,世界将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象?Chet曾否被这些猜想折磨,然后愤而榨取自己的天赋与条件去报复群众?
Almost blue,几乎在重复我们曾经做过的~
Chet Baker看似吃力地呻吟着,让人以为他正沉醉在充满甜蜜与挫折的回忆里。 1987年坎城影展,一名年轻人请求Chet Baker多演奏或献唱一首歌,因为观众里有很多人从未听过Chet的现场美妙音乐,过了那天或许便再也没机会听到了。 Chet只是哼哼鼻子,不以为然地说:Well,I’m not dead yet。然后隔年的5月13日黑色星期五,他从阿姆斯特丹某家酒店二楼窗户掉落,离开了这世界。有人说是吸毒过度,有人说是寻仇,有人说是自杀,有各种说法;荷兰电影人Rolf van Eijk甚至为此拍了一部叫做“My Foolish Heart”的奇幻悬疑电影。不过1987年的那天,Chet始终再唱了一首Almost blue。表演前,他要求观众保持肃静,因为那首歌就是那种,需要宁静地去聆听的音乐。
也许,在Chet Baker的音乐前,我们也应该保持安静,停止评论他的人生,只专注于享受被遗留下来的美好,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