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深处,一只独处的红毛猩猩在翻阅一本破破烂烂的书,这是他刚从树洞里找到的书,封面金漆已脱落,内页也有许多破损,但这不妨碍他读得津津有味。
红毛猩猩从凯撒时代开始,一直都是知识的守护者,对于人类的文字并不陌生。虽然凯撒已去世多时,人类和猿类的关系依然没有太大的改变,人类已经普遍接受猿类的智力已和人类相差无几;而猿类依旧不相信人类,因此大多猿类还是选择躲藏在丛林深处。
凯撒是猿族的传奇领袖,自小被人类抚养长大,因此他相信人类本性不坏,猿族和人类是可以和平共生共存的,但更多的猿类对此持有反对意见。
此刻这只红毛猩猩Rimba开始明白凯撒的理念。此刻他相信某些人类也存有相同的理念,因为这本书里提到“豺狼必与绵羊羔同住,豹子要与山羊羔同卧,牛犊、幼狮和肥畜必同群;小孩子要牵引牠们。牛必与母熊一同吃食,牛犊必与小熊一起躺卧;狮子就像牛一般吃草。吃奶的婴儿必在虺蛇的洞口玩耍,断奶的孩子必放他的手在毒蛇的穴上。”
人类可以和动物共生共存,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个画面。既然人类描绘这个景象,这就说明某些人类也相信这个愿景。Rimba心中的理念之火被挑起,他决定要走出这片丛林,寻找理念一致的人类,共创美好的开始。
Rimba趁着晨光拂翠,义无反顾地踏上旅程,只见他展开长臂,身子腾空,掠过树隙,仿佛一股山风穿梭林间,饿了就采摘水果、渴了就寻找河流、累了就找一棵树休息。
如此跋涉几日,Rimba遇到了同类。他在一条清澈的河流饮水时,看见另外一只抱着小猩猩的母猩猩。当母猩猩听到Rimba的声音时,她被吓得马上窜上树上,小猩猩紧紧地抓着母亲。
待母猩猩看清楚是同类后,惊恐的神情才稍微缓和,开口道:“我们从外面来,看到同类真是太好了。”
“外面的世界变得怎样了?” Rimba听到母猩猩是从外面来,突然一阵兴奋。
“外面的世界很恐怖!”母猩猩身体在发抖。
“我还想到外面去呢。”
“别去!”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 小猩猩紧紧抱着母亲,清澈明亮的眼睛被一道阴影遮住,就像那日他父亲被巨大的怪手机器遮盖一般。
母猩猩一边安抚在怀里躁动不安的小猩猩,一边问:“为什么你想到外面去?”
Rimba对母猩猩说他找到人类书籍的故事,说他想寻找有同样理念的人类一起共造家园。
“你会失望的。”母猩猩带着怜悯的目光,似乎在看着一个脑袋被榴梿给砸坏的猩猩。
“也许吧,但不试总不知道结果。”
与母猩猩道别后,Rimba再次启程,饿了就采摘水果,渴了就寻找水源,累了就造窝休憩。
日出日落,日复一日。
傍晚时分,Rimba已准备休息,在树上半睡半醒之间,听见不远处有两把声音。
“我今天飞到路旁,看见一块告示牌。”
Rimba听见路旁,顿时精神起来,睁开眼睛,看见原来是一对犀鸟停在高高的树杈上。
雄犀鸟继续:“告示牌上画着一只老虎、一只犀鸟、一只猩猩,他们的背后是一片青葱茂盛的森林。”
雌犀鸟开口:“难道人类觉醒了?开始注重保护森林和保育动物?”
雄犀鸟回答:“这是一家发展商的广告。”
Rimba只听见一阵阵笑声传来。
“他们拆了我们的住处,用来建造他们的住处,可是广告上放我们。”
笑声随着两团漂亮的羽毛在森林里回荡,笑声中七分荒唐,三分悲凉,在山林深处回响成一段斑斓的歌曲。
Rimba看见一对庞大的身形从树冠掠过,犀鸟并肩飞行,盘旋上空,羽影一点点远去,融入暮色。
丛林的夜晚就像一场演唱会,充满着不同的声音,而Rimba也在森林摇篮曲中缓缓坠入梦乡。
整座森林尚在梦中,晨曦已悄然而至,第一缕晨光温柔唤醒Rimba,他起身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后,就去寻找食物。他发现最近需要花更多时间寻找食物,不似以往只需在附近寻找,就可轻易获得。他寻思,自己也许更接近外面的世界了。
在山里,树会低语,雨会浅唱。
Rimba发现周围的树越来越少,仅剩的树也越来越瘦弱,就像他一样。
如今Rimba很难听到树的低语,他只能等待雨水告诉他远方的故事。终于狂风掀动大地,骤雨倾斜而下,重重地拍打林梢,仿佛整个天空都在坍塌,动物们都躲起来等待这一切过去。
以前雨后,空气总会弥漫着湿土与苔藓的气息,世界仿佛被洗净了一般的清新,但如今雨后的地面蒸腾出一股烧焦的气息,Rimba闻了只觉得双眼酸涩。
雨停后,动物们纷纷出来活动,Rimba听见青蛙和蟾蜍声此起彼落,突然草丛波动,动物四处逃窜,一只黑黄相间的动物缓步而过,往Rimba附近的小溪方向走去。
Rimba在树上观看小溪突然变成一片红色,心里顿时一惊。
“放心,我刚吃饱。”老虎一边喝水,一边说话:“我在这里已经很少看见猩猩了,为什么你在这里?”
Rimba鼓起勇气,回道:“我想去外面的世界。”
老虎继续低头喝水:“为什么?”
“我想找和我有一样理念的人类,共同创造大家的家园。”
老虎停下喝水的动作,转过头来,Rimba看见他的一边眼睛紧闭,似乎已经瞎了。但半盲的山君依旧充满王者风范,声音洪亮开口:“猩猩和人类拥有97%相似的基因,你们完全有机会统治人类,为什么要和他们平起平坐?”
“正因为我们拥有相似的基因,因此我们可以弥补人类的过错呀?”
老虎开始狂笑:“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这世界谁强大谁就当道!”
“强者的责任不应该就是照顾弱者吗?”
“你觉得人类会认同你的观点还是我的观点?”老虎冷笑反问。
Rimba思索,但不回答。
“我这只眼睛就是被人类弄瞎的,但我不恨人类,那一场较量是我输了,败者为寇,怨不得人。”顿了顿,老虎继续说:“但在森林里,我才是王,若人类败在我手里,他们也怨不得我。”
Rimba沉默。
“祝你好运,傻猩猩,不过如果有一天你回心转意,我们可以一起联手创造另外一个世界。”
老虎离开后,Rimba继续他的旅程。
食物已越来越难找,Rimba饥饿难耐,终于不支倒地,艰难的呼吸,他看见一个画有老虎、犀鸟和猩猩的告示牌,这就是他从犀鸟那里得知的告示牌,那他应该已经身处人类的世界了。
突然,Rimba听到一阵带着金属回响节奏的声音,他听到开门声,他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人类下车,并且小心翼翼地走来,Rimba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从找到书籍到穿山越林,为的就是这一刻。
命运在咆哮。
森林在沉默。
Rimba虚弱开口。
而我听见“你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