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上巴士,子宫就像被绞紧的发条,绞得我冷汗直冒。
又落下一片血块。
眼前有个空位——却是博爱座。我迟疑一下,顾不得那么多了,放慢动作轻轻坐下,生怕惊动小腹。
才两站,一位马来老婆婆上车,就站在我的对面,轮椅专用的位置。
我望着她,直到与她对上视线,指了指我的座位示意让她来坐。
她笑笑,摇手。我猜她应该很快就要下车,便没有坚持。
今天是最疼且血量最多的日子,我不能缺课拿病假,因为老师要画期中考的重点。我破天荒穿上奶奶的纸尿裤,内加一层卫生棉,以求双重保护,可不能让白色的校裙染出红花。
我坐上了从不碰的爱心座, 却很忐忑。看过很多年轻人大大咧咧坐在爱心座,在老人上车时低头划手机,或装睡。
而我,此刻只觉得如坐针毡,眼睛盯着每一个新上车的人影,希望不会有需要让座的对象。
这回巴士停靠时,第一个上来的中年华族妇女看到正缓缓移动脚步的马来婆婆,转眼又瞥见我,眼神立即着火般烧了过来。
“你怎么不让位给老人?爱心座你有资格坐吗?”
我僵住了,嗫嚅道:“是婆婆不要……”
话没说完,就被她的大嗓门劈头盖脸打断:
“你不站起来,她怎么坐?!”
这句话轰得我张口结舌,更说不出话了,仿佛在她上车前,她的影子先一步上车,目睹了我没有起身那一幕,又或者她有千里眼……我本能地看向婆婆,期待她替我说句话。可她哪里听得懂华语?而且她已经移到车门,准备下车了。
那妇女的指责像冰雹一样砸下来:
“没教养!”
“读书读到屁股去了!”
“自私!爱心座是给你坐的吗?”
我一句话也反驳不出。下腹翻腾着痛与委屈,可喉咙像被封住,没有一个字有能力冲出口。她的声音大得全车的眼睛都变成探照灯照过来,我则像被钉在椅子上受刑,动弹不得,羞红爬满了脸。
身旁那满脸沧桑的乘客沉默着,对他身旁上演的一幕恍若未闻。他看到我和老婆婆交流的那一幕呀!
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暗恨自己有太强的耻辱心,有摘不掉的道德感,和豁不出去的矜持,却没有在公众场合大声嚷嚷的勇气,即便是为事实发声、为自己辩护。
终于到站了。车门一开,我猛地起身,几乎是逃一样冲下车。与此同时,一阵更剧烈的绞痛袭来,血块伴着热流落下。我脚步踉跄,疾步向校门口奔去。
身后,巴士的轰鸣声像那妇女的骂声,追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