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笛》是莫扎特在去世那一年，1791年完成，亲自指挥首演的一部德语歌剧。这部以丰富的人物设定与童话冒险为外壳，却暗藏神秘象征的歌剧，一直稳居上演率最高的剧目之列，也是不少人进入歌剧与古典音乐世界的启蒙作品。
12月19日和20日，新加坡歌剧团将演出这部经典之作，邀请英国歌剧导演哈里·费尔（Harry Fehr）执导。对许多观众而言，《魔笛》是王子拯救公主的童话，是捕鸟人帕帕基诺带来的欢笑，是夜后咏叹调震撼全场的声乐奇迹；然而这位拥有25年执导经验的导演却坦言，自己从学生时代起就看过无数次《魔笛》，但心中一直“暗暗祈祷不要轮到我来导演这部作品。”
原作存在诸多争议
费尔指出，《魔笛》在音乐上无疑是天才之作，但在戏剧层面却一直存在诸多争议，也是音乐学界长期讨论的对象。“作品中存在明显的性别歧视与种族歧视；在戏剧结构上，尤其是第二幕，逻辑并不严密，人物动机不时显得模糊。”因此他直言，若在今天原封不动地呈现，这部作品既难令人满意，甚至在某些段落里还会显得“接近冒犯”，是一部必须被重新诠释的经典。
《魔笛》剧情讲述王子塔米诺在夜后的请求下，踏上营救公主帕米娜的旅程，途中结识了天真的捕鸟人帕帕基诺。随着剧情推进，观众逐渐发现，最初被视为“恶人”的大祭司萨拉斯托并非暴君，夜后反而是被仇恨驱动的一方。故事在第二幕开始反转，主线任务不再是“打败坏人”，而是塔米诺与帕米娜必须经历火与水的试炼，从恐惧情绪与冲动中，走向克制理性与责任。
帕帕基诺则走上了另一条路径，他既无法，也不愿承载崇高理想，只希望有酒、有爱、有人相伴，最终与帕帕基娜获得“凡俗人生”的幸福。费尔认为，《魔笛》之所以经久不衰，正是在于它同时容纳了童话、成长、情感等多重层次，“很多人可以在不同层面上理解它”。
重新改写萨拉斯托
费尔此次最重要的改写，是对萨拉斯托与其领导“兄弟会”的重新设定：萨拉斯托不再是抽象的“光明化身”，而是一个现实权力组织的领袖。费尔将其处理为英国社会传统的绅士俱乐部：由法官、科学家、艺术家、政治人物等社会顶层男性组成，虽然致力于慈善与公共利益，内部却排斥女性，运作不透明。
“在我的设定中，萨拉斯托已经意识到这些问题，并准备退休，把领导权交给下一代。他设置一连串试炼，观察塔米诺和帕米娜，看他们是否有能力接手这个组织。”费尔强调，帕米娜作为女性继承人，一开始在这个由男性主导的权力结构中非常不受欢迎，但到了第二幕，其他人逐渐看见她的力量与判断，“最终他们承认，萨拉斯托选对了人”。
在舞台视觉上，费尔设计了一个极具突破性的空间结构：舞台三面搭建环形廊台，萨拉斯托与“兄弟会”成员始终站在高处，俯视场中人物的一举一动，仿佛一组持续在场的评审者。观众则成为第四面，也被卷入这套“审视系统”之中，静观一切的展开。
演出阵容国际化
在时代风格上，这一版本避免具体年代指向。服装与布景从简，偏向近现代，但不会出现手机、电子屏幕等强烈的当代符号。费尔指出，本次演出阵容十分国际化，汇集来自新加坡、马来西亚、中国、奥地利、英国、韩国与秘鲁的歌剧演员，服装则由印度尼西亚设计师操刀，融入部分亚洲元素，使作品不再被锁定在某个特定的欧洲历史时空，而更像是一则可以发生在任何时代的寓言。
在处理原作中的种族问题时，费尔采取了较为直接的方式。他指出，《魔笛》中最突出的种族争议集中在摩罗（Monostatos）这一角色身上。“他在剧本中被明确写成是北非人、黑人，而他的自我厌弃与邪恶倾向，又被非常直白地归结为肤色问题。”费尔说：“这或许是18世纪习以为常的一种文化编码，但在今天却是不可接受的。”因此在这一版本，具有明显种族指向的台词被删除或改写。
作为200多年经久不衰的剧目，《魔笛》有很多经典版本。费尔回忆自己曾在伦敦皇家歌剧院接触过由Sir David McVicar执导的制作，也在学生时代观看过英国国家歌剧团Nicholas Hytner执导的版本——这些版本都能反复排演几十年，并且不断修订。但在为新加坡这次制作做准备时，他刻意不再重看任何既有版本，而是从自己的理解出发，重新进入这部作品。
费尔坦言他是在投入排练之后，才重新爱上《魔笛》。“一开始我非常害怕它的拼贴感，”他说：“有时像正统歌剧，有时像儿童闹剧，有时又像悬疑故事。但是当我从权力结构和心理成长的角度重新切入后，我开始欣赏这种不断切换的节奏感。”在他看来，正是这种高度变化的结构，加上作品关于爱、友谊、宽恕以及年轻人寻找自我价值的主题，使《魔笛》历经两个多世纪仍然不断与当代观众产生共鸣。
问及若能见到莫扎特本人，作为导演的他最想问什么，费尔笑说：“机会难得，我想了解他真实看待女性的方式到底是什么。”他也希望夜后的命运能被写得更清楚一点。“但作为导演，我也很喜欢这种不确定性，因为这让我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费尔说，作为导演，他希望观众能带着乐观的心情离开剧场——在一个并不总是令人乐观的世界里，仍然愿意相信人类可以继续朝向光明，就是这部作品最动人的地方。
▲新加坡歌剧团：魔笛
12月19日（星期五）20日（星期六）晚上7时30分
维多利亚剧院
票价：48元至168元
购票：sistic.com.sg/events/slomagicflute12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