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年，我常在深夜被梦轻轻推醒。电梯上上下下，旧人旧事突然回来。
有时候跳得太高，有时候迈不开脚步；有时找不到车，有时找不到自己。
但清晨醒来，总觉得身体里某个地方，在夜里悄悄移了位置。

1. 她没有推开我
我穿着白衣，她在身边。
从身后搭着她，那是我最喜欢的姿势。她没有抗拒。
一切都安静，像空气被拉长的瞬间。
梦里没有言语，只有呼吸和轻微的心跳。
躺在她身边，手悄悄放在她胸口。她没有推开。
一切都是柔软的，没有压力，没有边界。
温暖渗入血液，扩散到每一根神经。
我屏住呼吸，怕一丝动作打破微妙的平衡。
空气里有我们熟悉的气息，像从未离开，又像第一次的亲近。
醒来，意识回到房间，梦像一条透明的丝线，在胸口轻轻滑过。

2. 我上山没有扶她
上山的路那么陡，远远看见她摇摇晃晃。
我本能想伸手去扶，又缩手。
沿着旁边的山坡快步向上，选择一条更快抵达制高点的路。
人群中，她不属于我的触碰，她属于自己的节奏。
责任与界限，在手心交错成细密纹路。
我拍照，记录风景，也记录那份无法触及的牵绊。
梦告诉我：你已经有走出去的力量。
梦比我更诚实，它知道哪些一碰就碎。

3. 未曾触碰的白色
我们走进火车站多元的休息空间里，书店、餐厅、影室交错。
每个人都进入自己的小房间看电影，卓别林的默片在屏幕上播放。
我无心观赏，只留意着火车时间。广播声在远处响起：8、9、10号车厢可以上车。
拉开房门，餐桌上已经摆好食物，但伙伴们纷纷拉着行李走了。
随手夹了几口，却发现餐盘里好像少了什么。
看到隔壁座位她的盘子，白白软软的鸡蛋，她没吃，我想要。
最终碰也没碰，转身跟上大家的步伐，心里却挂念着那一口未曾触碰的白色。
行李在手，但车票在哪里？我不想再回去寻找。
硬生生把自己唤醒，心跳快得像火车鸣笛，醒来也带着轻微的慌乱。

4. 天台淡虹之下
踏入酒店，电梯上到13楼，天台上风轻轻吹，天色已暗。
天边横着一道淡淡的彩虹，淡得几乎就要消逝在深蓝的天幕。
抓紧最后的天光，掏出手机不停地拍照，转换不同的模式，却总是不理想。
老朋友出现在身边，40年的老同学，在身边说着什么，我竟然没空回应。
目光放回那道彩虹：先拍照。
天台餐馆外观前卫如太空舱，灯光从玻璃里透出点点橙色。
餐馆外有接待柜台，我想进去，却停下脚步。
手里收到一张字条：可以先进去，不必等我。
我犹豫，看了看字条，又看了看彩虹。
梦停在这里。
没有进餐馆，没有说话，没有捕捉到彩虹。
有些美好，只能静静目睹，触不可及。

5. 无尽的归途
旅行是梦里固定的方向。
从游轮到山坡，从酒店到海关大厅，我总在路上。
国外街头、雪地、机场入境。
每个地方都要来反复回来，白天和夜晚，绿意和下雪。
拍了又拍，却总觉得错过什么。
总是在走向终点，又总是在迷路。
而真正的移动发生在回家之后。
在不再见到某些人之后，在心里的门被轻轻关上之后。
我回到家门口，家也变了位置，像被调换了人生。
旅行的风景，在脑海里排列成序列，有些清晰，有些模糊。
停下脚步闭上眼，呼吸家里的空气，让旅途的余温在体内沉淀。

6. 相册里的团圆
翻开旧相册，光影像从另一层梦里漏出来。
祖母的笑容、小时候的表情，都静静浮在纸页之上，像被时光轻轻按下了暂停键。
最特别的一张，是哥哥要回美国前夕，临走前拍的家庭合照。
祖母没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于是大家站在一张毕业典礼的照片前，把她也一起拍了进去。像是用影子补上一块缺席的温度。
想指给另一半看，转头却不见人影。
房间静得像空了一半，像记忆想被触碰，却又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
照片里的光影，比现实更柔软，也更诚实。
那些远去的人，已经散开的时光，在这一页里安静地聚拢。
轻轻阖上相册，封存了一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