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自然 时尚品牌前总管张视坤峇厘岛建农村

张视坤发现埃塞俄比亚土著拥有的物质比都市人少很多,却更富足和快乐。(受访者提供)
张视坤发现埃塞俄比亚土著拥有的物质比都市人少很多,却更富足和快乐。(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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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视坤曾是国际时尚品牌的区域总管,在光鲜亮丽的领域穿梭32年;他在疫情暴发前放下时尚界的繁华,只身到峇厘岛盖房子辟农田,与当地村民以及各种动物相依为命,过着最纯朴的乡野生活。

他说:“我终于找到人生方向。”

张视坤(Bernard Teo,57岁)的社交媒体账号与众不同,内容是充满大自然气息的乡野田原风貌,大多是他照顾动物或盖房子的生活记录,不论是图片还是视频,大多以黑白为主,强调极简主义。能拍摄出商业广告般养眼的生活画面,主人翁或多或少带点创意因子。

张视坤在峇厘岛投资一片76万平方英尺的土地建造自足自给的农村。

确然如此。张视坤在本区域时尚界曾是响当当的名字,身为时尚大屋Club 21的要员超过20载,是他一手将Armani和Calvin Klein等品牌在亚洲经营起来。更早的时候,张视坤在服装品牌Esprit任职。但他光辉灿烂的时尚界生涯在2018年底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毅然卸下CK总管的头衔,辞去万人羡慕的工作,两年内三次飞到非洲埃塞俄比亚去寻找人生答案,最后决定在印度尼西亚的峇厘岛安定下来,选择余生过着与前半生完全不同的生活。

张视坤现在的生活与大自然为伍极为纯朴,与之前总沉浸在奢华物质享受的日子相比,是南辕北辙。他在峇厘岛接受《联合早报》电话访问,娓娓道出人生转折的始末。

埃塞俄比亚土著的开启

张视坤是天生的时尚界人才。1986年,23岁的他在街上走着,因为浑身散发着时尚气息,被人邀请加入服装品牌Esprit工作,就此奠下他在时尚界的基础。他前后在新加坡和香港待了十年,因为母亲1995年过世,从香港回到新加坡,隔年加入Club 21,一晃眼22年。

时尚界的生涯光鲜亮丽,天生吃这行饭的张视坤如鱼得水,工作表现超然,生活写意,经常周游列国。2017年,他第一次到非洲埃塞俄比亚,与当地土著接触后思维起了大变化,也是他生命的转捩点。

他说:“那是一次心灵启发的旅程,我发现当地土著不仅在服饰上多姿,在文化上也多彩。我目睹他们欢庆传承多代的传统与习俗的过程。我一直以来都为一个什么都有,但总强调极简主义的时尚大腕工作;我发现土著拥有的物质也许比我们少很多,却远比我们富足和快乐得多,他们才是真正的极简主义。”

之后,张视坤在短短两年内再去了埃塞俄比亚两次,三次与当地土著的互动,进一步动摇他曾经以为就是一生的事业。“我开始对自己的生活方式发出问号,渐渐了解生活素质与大地和大自然息息相关。然后,我发现过去努力推销的昂贵品牌服装,大多数都不是必要品,根本是毫无必要的过度消费,生产过程也是对环境造成重大的破坏。”

张视坤在2018年底辞工后第三次到访埃塞俄比亚,之后陷入心灵的黑暗期,处在找不到前路的迷茫及无法在埃塞俄比亚长期居住的无奈之中。他去了一趟自24岁起就非常熟悉的峇厘岛寻觅人生真谛,后来在一个马房当义工,与一匹白色母马结缘后,让他决定留下。

他说:“我和那匹救回来的母马有缘,起初只是学习照顾它,后来发现它怀孕,于是盖农场的时候就根据这匹马的生活需要,包括让它跑步的场地和冲凉的地方等。农田是最近10个月才开始规划的,所以一切对我来说仍然很新。”

从总是不够到一点就够

张视坤在印尼的马房当义工后,开始与动物结缘。
张视坤(中)在峇厘岛建造农村,亲自设计,也与工人一起工作。

张视坤坦言,在时装界的日子让他有大笔储蓄,不仅让他在27岁就在本地拥有房地产,更在1998年在峇厘岛的长谷(Canggu)买下1万平方英尺的土地盖了一栋别墅。能在35岁之前就在两个城市有房有地,羡煞旁人。

物质上的不断拥有显然不再能够满足看似什么都有的张视坤。“埃塞俄比亚土著与大地紧密联系的纯朴生活,以及与他们饲养的动物和睦共处的生活方式,一直在我脑海中荡漾。一房两住户,一是人一是动物,人与动物在生命上得到同样的尊重,他们展示的回归自然的概念让我着迷。”

于是张视坤在2018年辞去工作后,隔年在疫情暴发前到峇厘岛,将他拥有了22年的土地和别墅卖掉,投资在卡巴卡巴(Kaba-Kaba)一块占地76万平方英尺的土地,展开一个灵感源自埃塞俄比亚的乌托邦工程,从零开始建造一个包括住宿和农场在内,环保、可持续性,又自足自给的农村。他当时的想法是,要为自己开创一个全新的下半生。

他说:“我过去的生活以包装为中心,注重外在,推销的是亮丽的生活方式。现在我的生活直接从农田到餐桌,很踏实。我是个半途出家的农夫,种植蔬果是在我学会照顾动物以后。在一个当地朋友的教导下,我学会利用动物的粪便为农作物施肥,以及如何与大自然共处。这些生活概念,有不少都来自埃塞俄比亚,因为当地土著不论有什么病痛,如肚子不舒服、牙痛或头痛,都能从周遭的植物找到解药,这就是大自然的神奇。”

张视坤目前在峇厘岛建造的农村,并不纯粹是为了自己,他要将之打造成一个社区项目,希望能吸引其他志同道合者前来,发展成可持续的生活方式。这个农村由他亲自设计,甚至与工人一起建造。他现在吃的都是自己耕种的蔬果或从海里捕获的渔产,每天除了照顾农村的动物,建造村里的房子,也和当地一个组织合作,每周五邀请当地村落小孩一起清理河道保护森林,小孩的酬劳就是获得学习英语的机会。接下来,他也将开发洁净能源,这是一个取自大自然回归大自然,人与动物和平共处的共同空间,也是一般都市人几乎难以想象的另类生活。

由于疫情导致各国边境封锁,张视坤至今在峇厘岛已待了17个月。他将毕生的储蓄把这困境化为转机,聘用近80名当地人一起在他租下长达40年的土地上建造农村,希望在58岁之前,能正式在当地经营这个人与动物和平共处的人间天堂,包括一个独特的小型爱彼迎(Airbnb),以维持生计。他透露,这个住宿概念以大自然为主,其中一个户外厨房完全没有现代设备,食材来自田地或海里,用的是柴火,客人可以自己烘焙面包,甚至学习耕种,不必用太多,就能得到很多。

他说:“以前我总是觉得什么都不够,现在我觉得只要有一点就很足够。这是我放下时尚界的一切之后所领悟到的珍贵人生道理。”

疫情不影响理想

张视坤在疫情暴发前到峇厘岛,后来被困岛上,他并没因此落荒,反而好好利用当前的局势,在当地安定下来,开始一段新生活。由于过了55岁,他能在当地申请退休签证,长时间逗留。“这场疫情毫无疑问改变我对人生的看法,我并非否定以前的工作和生活方式,事实上若不是在时装界打下基础,我现在不会有能力在外地开始新生活。不同的是,对待生活的要求和态度。”

他不否认投入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新环境,除了需要勇气,也得学习适应,最大的挑战是,了解当地村民的思维。张视坤最初和村民沟通,都靠手语和简单的英语,现在他开始学习印尼语。除了语言,起初张视坤也担心当地的医疗条件不足。

他说:“当初我的想法是,峇厘岛离新加坡很近,随时能回到新加坡作医检,比如看牙医。疫情暴发后,我只能顺应局势,牙齿有问题只能到当地诊所就医。我曾因为骨痛热症住院四天,事实上当地医疗设施远比我想象中理想。我现在每三个月接受一次疫情检测,最近也在峇厘岛接种疫苗,加上当地地广人少,有绝对的社交距离,生活上可说是没有压力。”

换言之,这场疫情并没有对张视坤打算在峇厘岛打造乌托邦的理想造成太大的冲击,他长时间居住在岛上的日子,愉悦多过于忧虑。

被人领养没有文凭

在一个讲究学历的都会,张视坤算得上是异类。他的童年家境贫困,当小贩的父亲因为没有能力抚养九个孩子,选择将十岁的他送给另一户家庭领养。

张视坤说:“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我也无心向学,15岁就辍学,连‘O’水准都没完成。我在当兵之前当过一阵子的模特,服完兵役后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三年,了解到要在社会生存就得学好英语。你现在听我英语说得还可以,都是我自学的。”

回顾在时尚界的30多年,张视坤不否认那是多姿多彩的日子,他也获益良多,尤其是时装界需要定力和纪律。“那是我成长绽放的岁月,光鲜亮丽的生涯不说,我加入Club 21一年后就遇上亚洲金融风暴,公司调整人手分配,我就在那样的情况下接手多个服装品牌,并尝试在困境中将牌子撑起来。我在那场危机中学习生存之道,也是在同个时期,以低价在峇厘岛买下第一块地。”

张视坤觉得,他在时装界所学的一切没有白费,只不过现在以混凝土取代棉花,用木材当新羊毛,灯泡是他的新纽扣。

张视坤努力勤奋,从前在亚洲时尚界如是,现在在峇厘岛的田野也是,每天亲力亲为和工人一起盖房子。这与妈妈小时候的教诲不无关系。张视坤回忆,妈妈是个不识字的家庭主妇。他永远记得,妈妈在他七岁时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妈妈抚摸着我的头,对我说穷苦没有错,也不是罪过,但绝对不能去偷去抢。所以我一直都很勤劳工作,才在年轻的时候有能力负担各种物质享受。”

问张视坤,目前是否正享受人生最美好的时刻?他强调并没有否定过去在时尚界的美好时光,他只是在最后的阶段对时尚发出问号。“你看看一些服装品牌,为一件只有几个月流行寿命的汗衫,定下1500元高价,你该如何将之合理化?所以,我越来越觉得时尚充满毒素,即便是生产的过程也很不环保。”

也是这个原因,尽管他偶尔会想念以前在时尚界的朋友,但并没有眷恋过去璀璨的岁月。他的现在和未来,早已从前半生的繁华迈向纯朴的乡野,从人造的斑斓,转向大自然的丰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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