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眼前，时不时发出爽朗笑声的王德扬（56岁），或许是新加坡唯一住在三房式组屋、出门搭公共交通工具的医生。
他的物质生活简单，却是精神世界的富翁——享受生活、远离攀比。
1993年，他从新加坡国立大学医学院毕业后，做了七年普通科医生。一次，一名病人随口问：“有个巴基斯坦组织，需要医生帮忙难民，有兴趣吗？”并递给他一张阿富汗父女合照。这张照片一直摆在他的诊所桌上，最终把他引到了奎达（Quetta）——阿富汗与巴基斯坦交界城市。
虽然很多地方都需要援助，但王德扬医生尤其关心那些连基本生存需求都难以得到满足的人，他想了解这些人如何在贫困中生存，想知道他们如何应对战争带来的毁灭性影响。
所以当帮助阿富汗难民的机会到来时，他义不容辞。
2002年，王德扬医生踏上奎达的土地。奎达有约200万名难民，他先适应了两年，2004年才深入阿富汗村庄服务。
2020年3月，冠病疫情暴发，他返新继续在线上帮助逃离家园的阿富汗难民，给予他们心理健康支持。2021年8月，塔利班宣布组建新政府，王医生再也没有回到阿富汗。
人们不断攀比引发更多焦虑
在阿富汗生活的那段岁月，让王德扬领悟到两点。
第一，健康不仅限于身体，还包括情感、社会健康和人性。他意识到，治疗身体伤痛固然重要，但心灵的修复同样不可忽视。
第二，放下对人的批判。智慧和科学应帮助人们接纳和理解生活，而非以“成功”或“失败”区分人。
王德扬说，在学校、职场或社会上，对人进行排名、贴“成功”或“失败”标签，既不科学也不友善。他说，人们容易陷入攀比陷阱，不断想着如何超越他人，结果引发更多焦虑，这是可悲的。
他坦言，每次回新加坡，见到富裕的医生朋友和同学，难免会比较，甚至会问自己，人生是否错过了什么？但他也反思，为什么要为虚荣牺牲生活？
他说，阿富汗人虽贫穷，却乐于分享食物，这是一种美好的体现。
到农村开展公共卫生教育
王德扬在阿富汗巴米扬省（Bamiyan）的偏远村庄工作了七年。除了看病，也开展公共卫生教育和急救培训。
当地村民卫生差，腹泻是死亡主因。为此，他与公共卫生部合作设立培训中心，并与省政府和当地大学合作，教育民众提高社区卫生水平。
王德扬也遇到许多渴望和平的当地青年，促使他在2009年创办“阿富汗和平志愿者”，推动非暴力事业，倡导平等与环保。这个组织的活动包括帮助街头儿童上学、分派棉被和鞋子给贫困家庭、推广家用太阳能项目、组织心理健康讲座。
2012年，王德扬获国际普费弗和平奖（International Pfeffer Peace Award）。这是由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设立的年度奖项，旨在表彰那些为世界和平、国际理解做出杰出贡献的个人或组织。
饱受战火精神压力
生活在阿富汗，王德扬经历过炸弹袭击惊魂。爆炸就发生在他住家附近，震碎了玻璃窗，幸而人无恙。
身处战区，王德扬长期承受巨大精神压力，这种压力逐渐演变成慢性压力。“慢性压力让我处于高度警觉状态，容易发怒，爆发时像火山，对阿富汗朋友大声喊叫。”
为了自我治愈，他学习情绪管理，视之为生存必要条件。他也提倡情感关怀，特别是在竞争激烈的现代社会。
村庄没电没自来水
在阿富汗生活，日子过得像“苦行僧”。村庄里不仅没有Wi-Fi，王德扬刚到的第一年，连电也没有。后来，他买了一块太阳能板，但那也只能点亮LED灯泡和为诺基亚3310手机充电。
几年后，村民靠着流过村庄的河水，安装水力发电系统，但也只能在一些夜晚提供2到4小时不稳定的电力。
至于水源，他必须步行到附近汲取泉水；做饭则在房间走廊上，用小煤气罐简单烹饪。
厕所是共用的，长方形地毯挂在入口，就是门了，“当然不能上锁！”王德扬笑说。
粪坑满了，房东会清理，用土壤混合粪便充当农作肥料。
“没有浴室，夏天时，每周去几次市集的公共浴室，冬天去得更少。骑电单车到市集大概要半小时，脚踏车要45分钟。”
村里的泥房没有现代化电气或燃气供暖系统，冬天温度可以低至零下25摄氏度！
像其他村民一样，王德扬用一个金属壶状加热器取暖，烟雾通过管道从烟囱排出，“晚上，我大多用木柴生火取暖。”
每次从战地回家都向父母道歉
离开新加坡前，王德扬特别向父母道歉。每次回来度假，他也不忘道歉。
孩子当医生，本是许多父母的骄傲，但他却跑到战乱国家做义务医生，父母的难过可想而知。
“他们当然很痛心。我道歉，不仅因为我不在他们身边，也因为我让他们时刻担忧。我知道父母的期望，我们是亚洲人，与西方不同。”
有一年，在他请求母亲原谅时，他妈妈突然哭了。“我第一次看到她哭，但我很欣慰，因为她能在我面前自在地哭泣。”
没薪水却坚持给家用
在阿富汗的义务医疗与和平工作，没有人付王德扬薪水。他的生活费和所创办的阿富汗和平志愿者经费，全靠新加坡朋友和医生，以及国际组织的资助。
“那里物资匮乏，连手机都算奢侈品，每月大概200元，就足够让我过得相当舒适。”
他毕业后，每月坚持给父母家用，即使去了阿富汗，也从没间断。“我爸妈像所有父母一样心疼孩子，说我没有薪水，可以不必给家用。”
王德扬与父母同住在荷兰路三房式组屋，他唯一的哥哥已成家。
回新后仍不忘付出
从阿富汗回到新加坡后，王德扬继续服务于新加坡难民支援小组（Advocates For Refugees），主要为马来西亚的难民提供心理健康支持。
他说，马来西亚非《联合国难民公约》签署国，不提供难民营，但允许联合国难民署在吉隆坡设立办公室处理难民庇护申请。
此外，王德扬每周二到朋友的诊所Mission Chuan Medical Clinic看诊，也辅导和协助有心理压力的患者。
* 此文改写自2024年9月刊登在联合早报的《战地人道主义医生王德扬：难民在召唤 我义不容辞》一文
其他内容：
千帆过尽才发现，壮龄正美丽。关注壮龄go! 特制内容，加入壮龄go! 社群，一起过好人生下半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