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朦胧中,我走进昏暗的体育馆。电灯的光死一般的凄白,不停地跳动着,聚在那里。在肃穆的空气中,我低头踱步向那处。我知道:须得面对了。于是我将头抬起,清楚地看见了。
猫的头静静地摆在地上,正对着我,眼睛闭着。它的身体蜷缩在角落,看不清头与身断开的地方,毛发泥泞混杂,身体已经开始腐烂。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没有一点声音。这时地上成滩的血却被不知什么东西悄悄拨出了涟漪,而且愈演愈烈,几乎要变成浪了。
猫的眼睛猝然张开来,死盯着我,然后张口大喊道:“我是生命!我是生命!我要自由!我要自由!”
猫的身体开始扭动、挣扎,以奇诡的方式像人一样站了起来,断头处发出声响:“我是生命!我是生命!我要活着!我要活着!”
我心底似有什么东西想出来,但又被压了下去。是同情,是怜悯么?
我难道还比他们高一等么?
心快速跳动着。我是在从上往下看,却不敢面对那双寂静而疯狂的眼睛,不敢看向那诡异蠕动着的身躯。我唯有低头缄默。
我们在呐喊的回声中对峙着。
血的浪又变回了涟漪,逐渐消散了。它的眼睛逐渐闭合,身体不再动弹。我看向背后一众高高瘦瘦的影,我似乎又变得高大了,打算随之离去,不再关心发生了些什么。最后转头看向它时,它腐烂的身上却又突然流出泥一般的蛆,将它包裹住了。
蛆无声高呼道:“我们也是生命!我们也是生命!”
“自由!我们也要自由!活着!我们也要活着!”
与猫不同,蛆的模样令人作呕。看向它们,我只有恶心。
恶心过后却是突如其来的同情。我也是生命。哪怕形体不同,我们都是生命。
无论是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猫和蛆都与死无异,只能发出转念间即被忘却的呐喊。
但我还活着。至少在这一刻,我还活着,还未遗忘,还能刻下些时间难以磨灭的东西。
于是我在生命呐喊的余响中,静默地哀悼着这些死去的生命。在血的浪中,独自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