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踏出小学大门的那一刻,我是怎么也没想到,我会再也庆祝不了儿童节。

中四那年的儿童节没有特别的节目,只是又一个普普通通的上学日。本来就应该这样的,可是我的妹妹却意外地送了我一份儿童节礼物——迷宫魔方钥匙扣。那种久违的感觉,让我短暂地变回了从前那个孩童,再次体验第一次收到糖果的欢喜。

对于快毕业的中学生而言,找到走出迷宫的正确路径不难,我轻轻扫一眼就看出来了。谁知迷宫魔方的难点还在后头。我紧握着魔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它的倾斜度,使里面的两颗小铁球滑向那唯一的正确路径。可是,经过一番尝试,我发现让两颗小铁球同时通关根本不可能。每轻微的一小动作,两颗小铁球仿佛约好了,总往着不同的方向滑动,我也不得不决定让哪一颗铁球先通关。

只是尽管难度有所降低,有几段路无论我怎么控制魔方,小铁球还是像固执的小孩一样,迟迟不肯滑进正确的路径。好不容易成功了,它却又因受某种力的作用滑了回去。我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那不争气的小铁球,一下午的不断折腾算是把我的耐心全部耗尽了。

那晚,我不甘就此罢休,再次拾起迷宫魔方。幸好找到一点技巧了,小铁球终于通过了所有的迷宫。虽然通关的过程还是不太顺利,但是我玩着玩着,却是越来越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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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小铁球为了往我想要的 “正确路径” 走,是被我一遍又一遍,狠狠砸在迷宫墙壁上的。或许小铁球也有自己的梦想,也有自己的执着。我却全然不知,一次次将它们逼进那唯一的 “正确路径”。碰撞中,它们的表面必定有了许多肉眼看不见的坑坑洼洼。每一个被迫转弯的转角处,它们偷偷溜走,悄然回头。别人永远不知道,它们当初为了能够走自己想要的路,鼓起了多少勇气,独自吃了多少苦。

又或许两颗小铁珠还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说好要一起闯荡江湖,却无奈被我一个外人强行阻止了。又或者它们曾经还是形影不离的恋人,却被我就这样轻易地拆散了。也许它们根本不认识,最初没被我选中的小铁珠被冷落在一个小角落,任由无助和失落侵入它的内核。

我是快乐了,但是它们或许一点也不快乐。

最后,在迷宫的出口,我还隐约看到几道向命运低头的影子。

脆弱使我们在更强大的事物面前毫无反抗之力,以卵击石可笑至极,服从和接受或许是更好的选择。可是,你舍得眼睁睁看着坚定的勇气和意志,一点点被那种脆弱摧毁,不再如燎原之火熊熊燃烧,只剩下蜡烛熄灭后的灰烬?我想,这不是活该,而是一种悲哀。

我一不小心就当了两颗小铁珠的上帝,却不见得比现实世界的上帝好哪怕一星半点。

当然,前提是现实世界真的存在上帝这样一个人物。

细想,我一不小心还当了很多其他的角色:时间,地理,竞争激烈的世界,残酷的社会,那逼着你长大的生活,那些逼着你成全别人期望的人……

我曾幼稚地反驳那些不再庆祝儿童节的大人:“谁说长大了就不能庆祝儿童节了?”

可笑的是,如今的我也只能在深夜里默默感叹世事无常。年龄在增长,生活在变化,童心也不得不长大。童心长大了,从前好玩的迷宫便成了现实中真正的迷宫。

世间啊,如你所料,我再也庆祝不了儿童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