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简介:冷气时代,阿嬷将他卖给了空调区,从此他一别废土区的荒凉,置换了许多承载记忆的气体,形成了近乎无主体的状态。那样的他,结识了曾为知识分子的黄米,和同为肺人的杰瑞,三人一同研究起高温危机。但当阳光像熔浆一样落下,冷气带着所有意识蒸腾,他们发现肺铁过滤器开始紊乱,冷静性质的空气开放,占据所有思想。呼与吸之间,我知道你,你知道我,我们能不能彼此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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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米称他从未听说过神话,他以为空调区一直存在,废土区从来荒芜。当然他也有过其他想象,从前生活在同一地点,不同时间的人,跟他有着如何的差别,或许技术上的迭代他十分清楚,思维上的更新退化他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没人教过,气体里也没有答案。黄米初听伏羲三人时,只当是我的废土经历,没想到后来我蔓延到两区的创建,他整理不过来思绪,许多感官正在被开启而游动。
我有种想让黄米成为我的冲动,我希望是他给我讲故事,是他给我带来食物,虽然很多时候,他都充当着这样的角色,告诉我在空调区的生存法则。但他总不可能一直抵达我的岸,人与人之间的有些水花是徒劳的。太阳日渐膨大,此刻可能正在我们的头顶,透过大片白钢的几线缝隙,尖细地投入运转中的热度。我们三幽暗昏沉,又有些空气泡泡轻盈,哪能想到外面的世界有这么多热摩擦呢。
凭借共有气体,我能轻易理解黄米的心路蜿蜒,但他根本没有弯绕的口,他只是成长于白笼中,自小就在处理唯一危机事件,他的记忆就只是他的记忆,没有类似阿嬷的人传承于他。所以我讲出阿嬷的故事,像讲出自己的过往,但我总是断层。黄米以为神话有什么威力,他在询问我的真实感受之后,告知我一项可疑的研究报告,与我的状况非常相似。
他离开知识分子部门时,带着困惑与失落。虽然他也以自己换上了机器部件为耻,但这种自我的情绪并不占据主要位置,他时常听到空调波纹般的震动,躺在白床上心惊胆战,数字在他脑中蓬勃,他计算着夜以继日的电力消耗。起初他能算出具体年限,危急感在他皮肤上生根发芽,后来脖子发烧,他的机械体支撑不了,他便只有大概的估算。那时他会像行驶在高速车马之上,蜷着身子像一粒废土。
他多年之后有些醒事,在眼镜狗系见过了那么多次末日模拟,他麻木间带了点仇恨,但同时又很不甘地进取,接到上司的命令后,他一直勤恳引导我到如今。太阳研究做了这么久,他专攻人体改造,但白盘空间里,只有清一色的肉体凡胎。从那出来之后他倍感渺小,好像白盘那边的那个黄米,已经不是同一时空中的他,他也有断层的言说体验。
他趁刚接上的脖颈未发生作用,紧急做了番思考。他要跟我说的报告,来自于他对自身的挖掘,他说他带着惊人的判断出走,有凭有据地说出过滤器的一致,但他没考量过这个精密系统,在时间阶段上的变化。他的声音化成他的本体,出现在漆黑的房室里,我能猜到他的语波漫动,和脖子的闪烁。黄米撒了抔土,土尘渺渺,他没有被命名的语调开启,“过滤器会随着年纪而放大缩小,扩大或限制我们的认知,有些回忆再也出发不了,有些新气体已经结合旧物,我们只是空气的囊孔,青年的我们,早已散落在太阳灰土之中。”
这些话我平静地听完,因为杰瑞的记忆,像住在他身体里的,一座会呼吸的大山。我在两个语境下接收着未知的世界,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我的双重频道,我只好不说话了。
(每星期五连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