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来到第九个月了,作家依然在同一时间坐在同一张桌子前,面对着同一片空白的屏幕。
“咚咚咚!”一串轻柔的敲门声响起。作家像是如蒙大赦一样,手脚并用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赶去开门。门后站着的,是新搬来的邻居。准确来说,是邻居家的女主人。
“啊,你好,有什么事吗?”不习惯发出声音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比起人声更像是信号不好的收音机,作家开口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好邻居,我是对面新搬来的,来跟你打个招呼。”与作家的声音形成反差的是,女人的声音像山间的溪流一样清澈又明亮。作家太久没有听到现实中的人说话的声音了,一时间还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女人年轻漂亮,与作家说话时,脸上甚至挂着温柔的微笑。长时间不与人相处,作家此刻显得十分手足无措。在作家尚未想好如何回复时,一个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嗨,你好。”浑厚的男声在距离更远的地方响起,换句话说,在更高的地方响起。作家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公,他平时工作比较忙,很少在家,所以我们特地来跟邻居打个招呼,有什么事都可以互相照应一下。”女人见气氛不对,连忙打着圆场。
作家也不知道最后那对夫妻是如何离开的。社交这种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到快结束的时候,也搞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
而后的每一天,女人都准时准点敲响作家的房门。有时借些工具,有时仅仅是为了闲聊。一来一回之间,作家开始迷恋上与女人对话的感觉,这是作家与现实世界唯一的交流。
与女人相处的每分每秒,作家的心里都在不断地提醒自己女人已婚的身份。可作家莫名地喜爱这种心虚的感觉,甚至接受了女人的邀请,拜访他们的爱巢。当然,在男主人不在的情况下。
偶尔男人加班到太晚,女人也会邀请作家一起吃她做的晚餐。恰好家里备有蜡烛,女人便点起了蜡烛。摇晃的烛光中,作家觉得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女人。而那一夜,男主人并没有回家。
作家与女人的感情逐渐升温,作家沉浸在暧昧的幸福当中,空白的页面持续空白下去。去感受,是作家给自己找的理由。
某一天,作家数着分针等待女人的到来,如同一只乖巧的宠物狗,着急地等待主人回家。等到分针与时针不知道已经相遇多少次后,门外还是毫无动静。
作家实在等不了了,时隔一年,第一次踏出了家门。往对面一看,才发现邻居家早就搬空了,大门敞着,一眼看过去客厅空旷得不像话。
女人搬走了。前一天还在与作家不清不楚地拉扯,如今走得如此干脆。作家心中的疑惑和惆怅是一同出现的,带着这份疑惑与惆怅,作家回到那张桌子前,对着空白的页面开始敲打。这一次,作家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没有时间再去数什么分针与时针了。
一年后,作家和女人的作品同时出版了。
作家的书,书名是《我的空白日记》;而女人的书,书名是《我的作家邻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