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观察蚂蚁的人和一脚把蚂蚁踩死的人。

我从小就喜欢观察蚂蚁。农村里的蚂蚁很有趣,每一只我都不想错过,每一只都有灵性。

观察蚂蚁的乐子很多,我喜欢给这些整天忙里忙外的无辜蚂蚁设置各种障碍,比如拿小草挑拨它,使它的身体翻来覆去,然后看它的反应。它后知后觉遇到了危险,挣扎起来,开了二倍速爬行,我就一掌拍到它前面,给它不小的震慑,像是《西游记》里的五指山一样从天而降。它急得在我的手面前打转。

“别这样,要下雨了,我得快点回家。”

这是我第一次听蚂蚁开口说话,但是我当时小得还在穿开裆裤,没有什么是不可思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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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愣着,乖乖地把手移开。

“感谢理解。”那蚂蚁风尘仆仆,带领着一帮小蚂蚁,从我穿着露趾凉鞋的双脚中间前行,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那些个酷暑我都是撅着屁股看蚂蚁打发过来的,搬到学校宿舍的当天晚上,我望着昏暗的房间发呆,然后眼瞅着一只迷你的红蚂蚁,从潮湿的木质地板缝隙里冒了一个头。我俩“深情对视”的那几秒里,我不知道它在想什么,反正我在想真没料到有一天会和蚂蚁同床共枕。

大城市的红蚂蚁,真稀奇。

它胆子大,见我没吭声就钻出来了,灯光射穿它的身体,照成西柚色,它绕着房间一圈,然后停在我面前,喝地板上的眼泪。

我的脑袋像是被人打了一般,竟然觉得它和我小时候遇见的那一只是同一只蚂蚁。

为什么总是想到蚂蚁,因为总觉得和新同学的相处模式,有点像我小时候逗蚂蚁的感觉,他们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然后等着观察我的反应。

我就会装傻,心甘情愿做出他们期待已久的反应,把他们逗得哈哈大笑,我连最基本的挣扎都没有,我甚至比不过一只蚂蚁。

我真好笑。

“一点都不好笑。”红色蚂蚁趴在我的手掌说:“你小时候把别人吃过的雪糕棍捡起来继续舔的时候才好笑。”

我的妈,果然是它,穿个红马甲我就差点认不出了。

可是为什么,我同样急得在原地打转,对挡在我身前的同学说:“别这样,要下雨了,我得快点回家。”

他们却未曾放过我。

那一段时间,我时常见到蚂蚁,教科书上的英文油墨会扭动成鲜活的蚂蚁,在复印纸张上跳跃。桌椅也爬满了蚂蚁,被这些饥饿的生物啃食得残破不堪。或是蚂蚁从天花板上的冷气孔中乌央乌央地涌出,跟随冷气一起挤入我的骨缝之中,然后疼痛袭来,蚂蚁占领我的身体,扼制我的呼吸。

恍然间,我就忽然看见那只蚂蚁又领着一帮蚂蚁,从我穿着露趾凉鞋的双脚中间前行,在被人踩硬的黄土地上,从我的影子中走到热浪里,我手中的雪糕流到地上它们也不理睬,只是排成一条曲曲折折的直线。

它们移动的速度趋向疯狂,犹如头发丝一样细的腿捣鼓成了残影,世界末日要来临了一般,谁都看不出它们的表情,感受不到它们的情绪,但是它们的急切感就是能像针一样刺进我的皮肤。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蚁群走,浩浩荡荡地连成好长一条龙,从几十米到几百米,最后几乎要离开这个村庄了,它说要去城市,去一个下雨时有高楼大厦钢筋水泥帮它们遮挡的地方。

我就快步上前,一脚把蚂蚁给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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