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浮梦。
他在这时间流速缓慢的空间里,算是领略到这个意思。没有定向的生命永恒流动,固定的躯体只会朝着单向的轨道流转,期待着他永远遇不到意外的生命体。类似的重蹈覆辙需要多少次才会摩擦出一种新的碰撞?他就经常在这样起起落落的时刻等待一只蝴蝶的降落。
“我希望是蓝色的。”
即使期待的范围或许很狭隘,但它是赋予意义的通道。有时候他会想,假如蓝色的蝴蝶真停在他古老的躯壳上,他会敲碎这片深色冷漠的海,献上这幅寂寥已久的骨骼作为燃烧蓬勃的灯芯。所有细致的生命脉络会重新凝聚,今日的血液会开始流动,支撑他做一个可以遗忘昨天的灯塔。自他以后,迷失的船只也终于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地方在期待它们的靠岸。
“璀璨的感觉。”
灯塔这个莫名奇妙的梦想是有意识形成的。他目光可触及的地方总能看到那颗亮得惊人的月球。它似乎冰冰凉凉的,但外边的一圈余光却总是出乎意料地散发着这么一点儿暖意。很多时候,他都想再靠近一点,在一片黑暗中汲取一点暖意。如果可以,他想要做这么一颗恒星。也不是圈绕带有想要让人来取暖的这种好心思,单纯是希望在这个黑暗的地方,体会从内核中融融而出的暖和。但依照现实情况来看,他不该拥有梦想。过于天马行空的思想是他疼痛的诱因。他只允许自己有时候想象这个梦的一个小角,尝一点甜头。毕竟假如一次性吃完了这么点快乐,接下来就只能挨长久的苦。
“我是什么呢?”
孩童时期无法解答的问题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发复杂。他日夜生长的身体里却生出了一颗空荡荡的心。世界从此被分为了两个,他与他以外。他以外的世界是欢快的赞颂,是肆意缤纷的幻想,是无限延展的可能性,一切的生机在其中流淌。而他却被囚困在此,他以外的世界是触不可及的遥远。
“我是什么呢?”
静谧的答应在遥远地闯荡。在这巨大荒漠里,空气的振动被拒绝,第一个音节永久地被卡在他的喉咙。不能表达的言辞积压在他庞大的体内,而他只能独自承受探索答案和揭秘的乐趣。所幸,属于他的时间足够长久,反复地定论和推翻也大概形成了他生命的累积。
“我是什么呢?”
蝴蝶再次起飞时煽动的风,是他企盼的心底震动的来源。问题的答案变得宽广,他生命的篇章底下再也不是一片空白的河床。他知道,那将会是万物离他心灵最近的距离。
但现在,他首先要等一只蓝色的蝴蝶的降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