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食族的对话来到了第二期,这次坤谦与雅涵带我们穿越时空,从一条蛇的经历,引申出你我对自由对爱的期望与落空。

这里与我记忆中不同,昏暗的灯光使得房间呈深黄色调。墙上的壁纸贴了很久似的,边角微微卷起,露出底下更深的褐。墙上的老式挂钟指针停在5点20分,不知是永远停在了某个黄昏,还是刻意为之。说起来,我是什么时候被挂在这儿的?

这儿的客人有时品上一下午的咖啡,有时仅站着同老板唠几句家常;有时他们穿着厚重的服饰,有时甚至打着赤膊进来。老板娘爱干净得很,每只壶都擦得锃亮;一下午就能拿着扫把跟簸箕将整个一楼扫上两回。这里是做咖啡生意的,这种混合着烘焙咖啡豆与肉桂和焦糖的特殊香气,我比谁都熟悉不过。

作为一张弓,我比店里的物品都要老旧,但曾经我也是如此辉煌……百年以前,我与千万支箭矢搭档,当我伸展弓弦,再被松开时,那破空声音,那弓弦的动,还有我历任主人的面孔,我可都记着呢!那会儿的战场有趣得多了,语言同现在并不相同,什么“义和团”“太平天国”“青天白日”之类的喊声,我久没听着了。我也好久没被当一张真正的弓使了。

再后来,战争平息后,我就被挂在一间见不得光的屋子里。直到……“这张弓,多少钱?我跟你买了!”我的前前主人对着我前前前主人说。于是,我就成为了我前前主人的收藏品。他说看我做工漂亮,一见就对我生欢喜,想将我挂在家中日日欣赏。再再后来,他与同伙谋划开店,将我挂在墙上吸引客人,不料我却被同伙偷走,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原主人或许没精力将我追回了罢,不然平日里那么欢喜我的一位老头,怎在我被盗窃也没行动?我就这样到了下一任主人手里。啊,对了,他是这家咖啡店的第一位老板,死后,我的主人便是现在这位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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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食族之对话】纪雅涵:杯弓“蛇”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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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待久了,什么都不足以为奇了,但那扇镶嵌着铜铃的玻璃门被推开时,铃铛轻响,还是惊动了满室的黄昏,包括我。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提着一个被黑布遮着的笼子走进来,向右侧的桌子走去。他将黑布掀起,只见一只金环蛇虎视眈眈地盯着笼子外的人。“蛇啊,稀有种!”不等男人说什么,一位客人指着蛇呼唤其他人围观。那蛇将头挤到笼子外,鹰视狼顾地盯着眼前蜂拥而上的看客。那桌很快被客人们围得滴水不漏。他们总喜欢看热闹。倒是蛇……在笼子里看着焦躁不安,鳞片泛着冷光。

看着他倒是唤醒了我一段回忆,战乱缤纷的年代,我同箭搭档射穿了它的头颅。不错,就是它,同这只蛇的花纹一致。那时的士兵见一箭射不死,还又补了两箭。

(Pixabay图片)
(Pixabay图片)

那蛇死前挣扎的模样同眼前这条毫无二致,想必他的寿命也要到头了吧。那男人却毫不在意。将布帘丢到一旁,骄傲地向看客们展示这条珍品。蛇愤怒地吐着信子,毒牙闪着寒光。

客人散去,那蛇转头,对视。

金环蛇看我的眼神,好似那些个士兵回家看妻儿的颜色,好似咖啡馆客人看姑娘儿的眼神,好似老板看老板娘的眼神。可惜,他大概是误会了,我与他不同,不是同类。恰恰相反,我是个杀死过他伙伴的凶器!这蛇看看我,又别过头去,害羞得像极了新婚夜的小伙子。

这蛇,莫非爱上我了?

他分泌出毒液附在牙上试图灼烧铁笼,但蛇啊,毒液怎融得了钢铁!他又疯了似的用牙齿撞击,再用尾巴交替。金环蛇的主人像是怕被报复,早吓得逃出餐厅,那桌子周围的看客更是早已逃之夭夭。铁栏杆上不断滴下鲜血,一如战死的士兵铠甲上的血渍!

洞口被挤开时,桌上一滩血难以直视。蛇沿着桌脚爬到地上,又缓慢地沿墙而上。金环蛇呼唤我放下尾巴让他牵,殊不知,我可不是什么蛇。他这副拼死拼活的模样属实有些滑稽,若是他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时,又该作何反应?蛇奋力一跃,身体缠绕着我。

好吧,你成功了。我被拉下墙壁。

“你还好吗?”蛇问。

他不知道,我不过是把武器,怎能开口回应?

“你自由了!我们可以回家了!”蛇说。

我们?回家?我哪有什么家……眼前的金环蛇血流不止,心脏的裂痕愈来愈大,直到它碎成了永远无法恢复成型的散片,一如若干年前我与箭矢射死的那条金环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