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海和天是同时诞生的。在世界之初,地平线便划分了两个个体:先是海洋,再是蓝天。是天的蓝映出了海的蓝,还是海的蓝映出了天的蓝?我不清楚,阳光明媚的儿时她们总为此吵架,反正都是蓝嘛。
天总是一种淡淡的蓝,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只是淡淡地蓝。海相反,她的蓝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是波涛汹涌的。海的波浪一次次向天空伸去,可天空也只是淡淡地蓝。
于是这便促成了每个下午:天空以微风吹过地上每一根发丝和小草,唯独吹不动海洋;大海以浪潮挑逗着地上每场晴朗的童年或无奈的沉默,却唯独触碰不到天空。
她们之间好像有着一堵隐形的围墙,不能越过,不能说破。它使得天空里风起云涌,海洋里暗流涌动,却止步于此。这样的日子总是以沉默收尾。幸好黑夜本就喜欢安静,她们的沉默便有理有据。黑夜的肃静里只有两盏路灯不眠。
慢慢,天空感到厌倦,到陆地上出走,看到了好多不一样的色彩,玩得忘乎所以。但是!她又遇到了一座座高大的工厂,会排出她从没见过的,呛人的灰色。灰色狡猾地侵入她的蓝,她拼命挣脱,却落下了密布的、灰蒙蒙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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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每天下午回到海洋那里时,她渐渐发现密布的云遮住了她的蓝,那可是她与海洋唯一的问候。日复一日,灰色的云积攒得沉甸甸的,有一天居然对海洋爆发了出来。大雨以天的名义拍打着海洋,却是打在了一片不知所措的海上。天空黑沉沉的,在风雨交加中有闪电落下。海洋也激烈地回应,白浪仿佛要掀翻天空。
然后,在某个“下一刻”, 一切又归于沉默。天蓝得好像忘记了云,浪花又在岸边散步,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再往后,雨下得越来越频繁,海洋与天空之间也越来越沉默。天空在翻滚的云里心想,海洋一定是记恨她的。可却在海洋几次一些莫名其妙的道歉中发现她也忘记了几次海啸。
天空在云卷云舒里忘却又记起,记起又忘却。之后,雨不怎么下了,可天还是灰蒙蒙的,无雨却也无风。夜晚又来临,那两盏路灯又隔着合宜的距离各自亮着。有一盏的光闪烁着,有一盏的光淡淡的。
天和海之间有着一堵世间最高的围墙。它有着海啸都越不过的高度,狂风都吹不垮的砖头,连一丝光都透不进。它是两盏路灯之间明明可以重叠却相隔的灯光。
一切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我和你隔着合适的距离坐在蓝色的地平线上,书写这难以落笔的文章。这些文字以母语书写感觉太过赤裸。它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这便是两位女儿之间的对话,而你的目光会临在每个字上。一字一句(说话或沉默)就快要剥开我的皮肤。
我会在你入睡后穿上你设计的衣服,会在商店里拿起又放下那瓶你喜欢的气泡水,会想在成年那天去到我们最初的那片沙滩。我生怕你知晓,对我又是那样太轻柔的语气或眼睛。
你要知道,在一场场你我都无措的暴雨里,我只熟练了可恶的愤怒与沉默。而太轻柔的话语是悬挂头上的匕首。我知晓它可能是朝阳,却还是自私地惧怕它刺破乌云。
我只好把酸涩藏在一场美丽得有些空虚的修辞背后,好似一本天真的童话,诉说着那美好的“最初”,最体面地迎接一次次碰撞。在尴尬得有些安心的沉默里,我记起了一个晴朗的岁月。
那时围墙的砖瓦是我们的玩具,黑夜也曾无奈于我们不停的说话。在天真的笑声里,你我都尚未学会逞强。
如果相聚无法撬开围墙,那我祈祷一场分离可以。
让我在一场清晨中踏着轻快的脚步中离开,去承担我所有梦寐以求的后果与理想。之后的某一天,我会在一张喧嚣的沙发上欲言又止后,想起一种最初的、安心的沉默。
然后,我会在一场黄昏里涨红着脸回到那蓝色的地平线。在微风里,浪花拍打着海岸。海上有一小块波光,潺潺溶溶。那是你的眼睛吗?还是我们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