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着一张纸，上面犹如菜单一样，标注各种指标。只是，写的不是菜色而是胚胎。是的，是那个精子和卵子结合后形成的细胞组织。
“胚胎一没有基因疾患，生出来后会是一个健康宝宝，长大后身高出众，智商在平均水平以上。相貌方面，头发棕色，皮肤白皙，双眼皮。
是个A+优质胚胎，如果选择不用可捐赠给医院。
胚胎二患有血友病，未来可能有性命危险。身高比平均矮近百分之30，会在145到160公分左右。智商优异，超出平均水平近百分之25。头发乌黑，皮肤白皙，单眼皮。
是个C等级胚胎，不建议使用或捐赠。”
纸上除了这两个胚胎还有多五个，同样清楚地标明健康状态、面貌和智商等特征。
这对夫妇斟酌片刻后，选择了胚胎一和五。翼宸把同意书递给妻子和丈夫。
这对夫妇还算幸运，虽然一些胚胎患有遗传疾病，却还可以筛选出较健康的胚胎。早上来的那对，一接到报告单就朝翼宸破口大骂，赖医生无能赖科技无用，导致他们的胚胎全都患有严重疾病。他们已支付疗程的大部分费用，只能硬着头皮做出决定，或者选择什么决定都不做，放弃使用任何胚胎受孕。
“你们医院骗了我们这么多钱，迟早会倒闭的！”这是那位妇女被保安拉出看诊室前怒喊的。她撕裂的声音还在翼宸耳中隐隐作响。
其实，另一条出路就是支付另外一笔费用，然后植入一个医院冷藏的捐赠胚胎。虽然胚胎不是他们的，可是它却会茁壮成长。
就像翼宸自己。18岁时，父母向他承认他是个医院冷藏胚胎。他的先天特征来源于另一对夫妇，所以他并没有父亲母亲的金头发和高度。原来，他童年的种种自卑感都是笑话。同学曾问他是不是父母从垃圾桶找到的。一怒之下，他到超市买了一瓶染发剂，把自己的头发染成金黄色。
他的父母十分爱他，把最好的资源和环境都给了他。为了报答父母，他想在医疗界挣大钱，让辛苦把他养大的父母可以舒适地度过晚年。
可是，他的这份坚决被动摇了。
医院打着“人人平等，无论穷富，皆有权获得医疗资源”的口号，不知吸引了多少人来求诊，解他们的不孕之痛。翼宸每天和不同收入阶层的人解释试管婴儿的过程，早该麻木的。无奈，每个人接到报告单后的喜怒哀乐都牵扯着他的内心。
从前，大部分宝宝都出于神秘的未知和运气成分。可笑的是，政府被有权有势的富人控制，医院的经营理念从医者仁心早已扭曲成存粹的、冰冷的资本主义，盈利为本。现在，只要有足够金钱，你大可以找出最优质最出类拔萃的胚胎，就算不是你的，你依然可以拥有它。
在职的这三个月，翼宸看见富人选出最好的胚胎，也看见穷人迫于形势只能放弃仅有的，患有严重疾病的胚胎。也有人绝望地把患有残缺的胚胎植入体内。
翼宸决定向上头反馈，除了健康状态，把其他特征都去掉。把仅剩的那一点平衡世界的未知数保存下来。
“吴院长。”
吴院长才抬起头，他桌上的电话就响起。接通后，他脸上的细纹都舒展开来，他迅速把白大褂套上，往大厅走去。翼宸也跟上去。
大厅站着一群拿着麦克风和摄像机的人，见吴院长一到便蜂拥而上。
“据消息透露，贵医院刚刚诞下了全世界最聪明的宝宝？”一名女记者把话筒递到吴院长面前。
他笑称：“是的，宝宝已经顺利诞下。”
“贵医院的技术前卫，已经可以探测胚胎的智商和颜值了。方便透露院方未来的发展方向吗？”另一名记者问。
翼宸站在大厅的角落，盯着笑盈盈的院长。
“我们打算探索更细致的智商指标，可以预测胚胎未来合适的职业，敬请期待。” 说毕，吴院长离开人群，走向大门。
“院长，请稍等片刻！”
翼宸挡在吴院长与大门之间。
“我认为胚胎报告单无须再加入任何指标了！我们当务之急是去除掉健康状态以外的指标！再多的指标对社会会造成更大的破坏。”
“这样做，医院还挣钱吗？”吴院长使劲一推，门稍微打开，翼宸重心不稳脚向前迈开。
恍惚间，吴院长已然离开，留下失了魂的翼宸一人在大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