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过一段时间,我跌下了一处悬崖。坠落之时,我坚信自己不可能存活。
但爱以它的光芒温暖为我编织成了翅膀,让我再次找到落脚之地……
去年年初,我被验出了对麸质、大米、油脂等数十种食物过敏。
要是嗅到一腔面粉,我的喉咙就会不受控制地收缩,胃就会开始翻滚、绞痛。有一次喝了一口荞麦茶,直接被送回家烧了个一天一夜,晚上被肠胃胀气折磨得彻夜无眠。
这一段从查出过敏原到过敏反应愈来愈严重的时间线不过是一两个月的时间,我像是科学电影里的科学家,用的却是自己的身体做实验。我终于列出了自己过敏的所有食物。
随着我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我感觉自己与世界似乎开始脱节。就如一块曾经平坦的土地,如今轰轰烈烈地裂开了。我站在悬崖这一端,世界却在另一端。
这个世界不要我了吗?我的内心随着肉体枯萎。
我的心越来越沉重,像是一层石墙开始蔓延,将我的内心封闭。我越来越感觉自己是个负担、麻烦。我无法与家人坐在餐桌上分享食物,无法再到食堂买饭,尤其是有聚餐的时候,我都是抗拒的。家里大半的菜和水果都会被我“私吞”,家人都将我所能吃的让给我。可我却感觉自己是无比自私的。我无法承受任何餐饭间的目光,他们的关心、质疑,或误解。
他们的目光将我骨头上的皮肉割下,摔在盘子里,塞进我窒息的喉咙。
有人说:“你是在减肥吗?别减了,再减人就没了”“多吃点,别那么挑,都是心理作用!”
还有人说:“你好幸运哦,要是我像你这样吃,就也可以像你那么瘦了。”
不,愿你永远也不会像我一样。愿你永远也不会感受这种跌下悬崖的感觉。
我的内心和体重顺着悬崖往下掉啊,掉啊……
我本以为自己就会这样结束,直到爱通过它的五种语言拯救了我。
有一根藤蔓挽住了我的坠落,那是母亲的安抚。有一天深夜我向母亲坦白,我问她:“妈妈,我这样会不会很自私?我是不是你的负担?”
她将我抱住,就像最初那样,似乎要把我揉进她腹内,安放在她体内,远离世界的一切。
我听着她的心跳声,直到世界只剩下那规律的节奏,还有我逐渐平缓的呼吸。我就那样在她的心头借宿了一夜,而她心头的滚烫和柔软解冻了我的一切防备。
藤蔓下还有一根根树枝接住了我,那是好友的礼物和陪伴。我知道她早就看出了我的状态越来越差。自从知道了我的过敏原后,她有段时间几乎每隔几天就给我些惊喜。她总会恰好买到我不舍得买的盲盒,想吃又买不到的网红零食,或化妆品。她成为了我的“试毒官”,在我将任何在外面买的食物放进嘴里前,她都会拿起包装检查食品标签,或上网查询。她站在了我与那一道道目光与言语之间,为我抵挡那些质问和怀疑。
她的树枝编织成了鸟巢,我在偌大的世界中找回了归属感。爱是我的立足点,友情成了我重新爬上悬崖的动力。
最后树枝长出了嫩芽,那是爱我的老师所给予我的关爱。5月初,我参加学校地理团去马来西亚关丹游学四天三夜。出发前的好几周,我都在为旅行时的餐食担心。我害怕自己成为老师和同学的负担和麻烦,好几次都考虑退出旅行。但地理老师张老师自从得知我的过敏情况后,不仅向我仔细查询了饮食习惯,为我网购无麸质的米饭和面条,并且在整个旅途中,精心照料我的每一餐。早上上大巴时,他会塞给我几个苹果,让我在路上吃;中午吃饭时,他会专门为我准备我能吃的饭盒。我的所有顾虑化为感激,眼泪打湿了我为他写的感谢信。
他的关爱、耐心和细心化为嫩芽缝补了我心间的伤口,在我心上开了花。
爱已编织成了我的盔甲,我不再惧怕那些目光与蜚语。
内心的血肉重新生长,肉体也跟着填补空缺。
我的心脏因爱而复苏,我重新找到了活着的方向与意义。
我要往上爬,向高处望。
我爬回了悬崖顶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