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历史课并不需要些什么。

一台平板电脑,一个偌大的屏幕。白板缺与不缺无人在意,冷气、灯光一切可有可无。教授的眼睛在咖啡温热的水汽后微眨,对着半空的教室也能准点开始。

然后开口,万象聚齐。荷马与约瑟夫·默里(编按:Joseph Murray,美国外科医生)席地而坐,谈话从希腊故事直达器官移植。眼前是大学楼里的手术室,下一秒便可抵霍乱肆意的伦敦苏活区。一堂课跨越古今、穿梭万里。这是一段宏伟的旅程。以13周为期,试图将一整个学科的历史涵盖其中。资料、PPT、图画一切为辅。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开口,欧几里得(Euclid)便凭空而现,在若空的教室里画上一圈又一圈。

不过依旧茫然。第一学年的历史学生们绕着桌子而坐,微垂的眸子印着写满的文档。公元前四世纪和19世纪的人物从口中越入白纸,却是动不起来的。他们只会伫立,而文档里的字句一圈一圈地围绕其身,成了囚禁的枷锁。学生们无法重新编织曾存在的现实,更不知从何开始。

毕竟还差一点,开不了口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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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偶尔坐在讲台上,试图透露其中的秘密。可它已经被镶嵌进了骨血里,辨不出那些新增的脉络。无从分辨,更无从提起。所以只能摆摆手,将一切凝聚成简单的疑问。

“约瑟夫·默里因谁而动?”

约瑟夫·默里是不会动的。他在2012年便被埋入了地里,带着诺贝尔奖的荣誉定格于历史中。可他的脸庞在教授口中浮现,一生的经历书写进了薄薄的论文里。从整形医生转变成外科医生,再进行首例的人体器官移植手术。他在短短的一节课里穿梭于过去和未来,并且从未停歇。可在教授跨出门的刹那,他便在空气中消散,了无痕迹。

教授开口,所以约瑟夫·默里得以复活。他是千千万万的约瑟夫·默里中的一个,由文献和教授的经验堆积在一起的成品。比起论文,他更像是一个故事。“约瑟夫·默里”们的作者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身躯掩盖,试图偏向“客观”的美德,以此还原一个可信的历史。可观察即可改变事物,而作者的背景和选题在未提笔时,便粉碎了“客观”存在的可能,于是没有史实,只有强而有力的论文。

学生们思来想去,于是不执着于不存在的客观,也不固执地紧随密密麻麻的日期。他们开始将一次文献和二次文献串联,促成一段又一段的故事。

所以约瑟夫·默里们得以穿梭时间,永恒地舞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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