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菁讨厌过生日,不因为它催人老,不因为嫌它俗套,恰恰是因为太在乎。重看《非常家务事》的时候恍悟,圣诞电影像任何一种节日电影,无非贩卖节日氛围,比较体贴的像《非常家务事》和《恋爱假期》就告诉你,一个人过节终有一回。如果真的碰上了,也不用太难过心碎,因为美丽如凯特·温斯莱特或帅气如扎克·埃夫隆,也逃不过这种失落。
每当重要节日来临,也有那种焦虑,因为太在乎,反而怕搞砸,而且事情往往就真的会搞砸。所以我试过了,试过自己过大小年夜,试过自己过生日,就像自己旅行一样自然,有种虽孤独但自由的清爽。不过,孤独之所以轻松自在,个人必须是健康、快乐、舒服,最好也不愁钱,自己过生日那次是因为确诊冠病,不得不隔离自己。所以再提起多半是自嘲倒霉。没有太多好自豪。
还好节日不比平日多。今年看过两部独角戏,两者相似,不住对照。相似意味着,惊喜的门槛更高了。我也不知道,跑剧场两年,偶尔担心自己用五倍速追上别人的十年:倦怠,无感,吹毛求疵,愤世嫉俗。试着从场内情景,倒推场外:独居女子回到一个人的住所,松开绑紧的规训的马尾;外套、衬衫、铅笔裙、丝袜一一换下,充分展现上班族之平庸。
孤独是一个人的自由。我到过很多热闹场景,而且曾经每日一回,对我来说,无助于人生变得更有趣精彩,反正那些事情看起来都和我有关但其实都没有关系,而我偏偏喜欢这种置身事外,角落的边缘的自由。看完电影或戏也一样,即使独自前行,我总是喜欢一切散场后,一个人走在夜里的街道上,将紧系的人情、心态、专注力一一松懈。
也许是这样,保留这个沉溺悲伤的自由对我来说那么重要。
似有若无地拥有自己的住处。因为离家生活,又或工作需要,我住过很多很多的地方,我习惯浴室大杂烩几个人的几种生活痕迹,直到我借住J的家,用过他们的浴室,才知道自己其实也不那么特别。
不真的知道自己的家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有无能力。不能确定如果有一只猫室友,我能不能每天爱它如初,为了它不逃跑流浪,而且始终心甘情愿。
因为缺乏第三只眼睛,独居是罪恶的欢愉。这部戏里,我们看到女子和自身罪恶欲望的相处过程。一包接一包的饼干零食,掉在地上的碎屑也不放过,手里的香烟盒反复开关——终于决定点烟却找不到打火机,终于找到打火机但已经没油。好不容易找到抵抗无聊的爱好打毛线,没两下又腻了。干物女的生活是这样。
还有一边吸吮方便面,一边观赏iPad里的美食影片。荧幕背向观众,所以我们只能从生动诱人的影片旁白中想象情节画面,和平庸的住所,平庸的生活,平庸的女体形成强烈对比。旁观food porn之必要。
可是她究极的欲望,竟然是无聊到死。拿着开快递的刀片,又或透明瓶子里的烧酒轻轻摇晃,又或不明药物也许安眠,在在有种向死而生的暧昧决心。
有人曾和我说,双亲像生命关口的守门人,他们比你先走到那里,在尽处等你,有点温暖又悚人吧?
两部剧结束后,走出剧场或美术展馆,观众都有福利,一送冰棒,一送仙贝,仿佛奖励你走到终点。
但愿在尽处,终有罪恶小快乐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