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续费作为一种生活模式。串流意味着略过下载、储存、删除的步骤,人类活动都成为数据:点击率,观看时长……开始、暂停和终止的那帧,都是一扇门。买书藏书,买票进电影院,都变得有些傻气和不合时宜。没了流量,我们可以真正拥有什么?
于是我又开启一小段,穿梭一间间旅馆的生活。在这之前观看野米剧场《酒店》,在别具历史意义的年份,重演这部五小时长剧,不用高声呼喊爱国口号,仅仅只要依次端上历史切片,从1915年到2015年,用五小时演一世纪的故事,并不过分。
喜欢最后一幕这句台词:“面对暂时,可能比面对永远更容易。”
酒店的特点是来来去去,不断的入住和退房,给人一种不用回头,不断前进的假象。停驻反而是不正常的。
因此,《酒店》的结尾是反高潮的:2015年,一名富老伯携带伴侣和护士入住,决定在这家百年酒店告别人生,因为它见证了历史,从地方的开埠到建国,以及小人物的结婚成家。然而,这一幕关于疾病和死亡,与一锤定音的历史叙事无关,与欲望无关。与侵占和告别无关。与战争和苦痛无关,和性别的政治无关。最终也不过是死之边缘而已。
但是,酒店不是住家,也不是医院,终幕模糊了暂时和永远的边界。一如陌生和亲昵的边界。它正好卡在彼此之间。《酒店》首演于2015年,因此这幕反映的不是历史,而更多是发生中的当下,应该往哪里走?发问多于历史定论。
然而租房也和入住酒店不同。就在不久以前,我设想过离开现有生活。倒没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只是讨厌受安逸和承诺捆绑的感受。生命中一再上演的小小的迁移,断舍离、重新开始对我来说并非绝对的新鲜事,然而开始估算损失,查阅底牌,方才意识到,离开的最大损失是放弃储蓄保险,一种十年承诺。
可是,还没兑现的承诺都是虚无的。我们只能不断投入储存,换取一种相对虚无的可能。于是这些年来保险带给我的,更多是责任的根茎,让我无法随意拔根和漂流。当然保险本来也像备胎,要存在,但最好用不上。
我这一代人,寻找租房与工作的模式,是搜索机制过度发达之后的事情,是滑左滑右选择对象的同期习惯,我们的选择早已变得那么多那么轻松,建立关系反而变得艰难。因为轻松,所以不用负责和投入。不用证明为什么非它不可。
于是,没了流量,我们可以真正拥有什么?在生产内容上,我们追赶流量,希望无意中找到通往宝藏的秘径。在获得内容上,浅尝辄止的体验最好,责任使人沉重。另一种走向是,化悲情为内容。
旅途中的晚餐闲谈没了赶行程的压力,总是一顿瞎聊,从第一餐的灵异体验,到最终餐的交友软体鬼故事——何尝不是灵异体验,我想到朋友曾经把每天在软件上碰到的奇异名片制成分享内容,何尝不有点像写作的人总以此自勉勉人:写成小说吧。
然而缺乏耐性等待故事场景发生的我们,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