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的那日,天清如洗,风轻若无。屋内光线柔和,一切静谧得像时间也屏住了呼吸,只为目送她悄然离席。

我失了声,恰在她离开的那段时日。不知是突如其来的病变,还是心中某根细线悄悄断裂,从此声息难出。连呼唤她的名字,也成了无法完成的企图,只能哑然立在床侧,听他人唱起那首她常哼的儿歌,轻轻的、慢慢的。旋律如风,拂过时间的边缘。我不知,她是否还能听见。

她的眉眼已归于安详,轮廓沉进水底的幽影,浮光未散,却再也无法触及。我站着,看着,看得很久,仿佛在等待那一线波动归于彻底的静止,等她从尘世的牵挂中缓缓褪出,如水中之月,悄然碎散。

往后的日子里,世事如常。街市依旧喧哗,日夜依旧轮换,唯有我,像被定格在那间房里,再无力前行。沉默成了我唯一能说的语言。声音沉睡体内,连悲伤也学会了无声栖息。

她刚走的那几日,病房外忽然聚起了许多亲戚。平日里少见的面孔,此刻纷纷现身,眼中满是泪光。那泪水轻轻滑落,似是思念,又似是一种仪式感的体面。明明与她相处不过寥寥几次,却在离别时低声啜泣,仿佛积攒了许久的哀痛,一夕倾泻。他们的悲伤来得如此迅速,又如此整齐。我无法判断真假,也无意深究。只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被簇拥在这个沉痛的场域,却无处安放。感情的真假浓淡,旁人终究难辨。悲伤有时是回声,有时只是回声的模仿。谁又能说得清,谁的痛更深,谁的别更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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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她走时,我的声音也恰好失落,最终也没能好好说一声告别。

日子如水,缓慢流淌。悲伤不曾消退,只是在每个黄昏归家的脚步里,在每次看见旧物后的轻轻一震中,在独自落座时,对面空椅的不言不语里,学会了无声地栖息。

我没有大哭过,只是在深夜里睁眼后的沉默里,只是某一瞬间想起她时,无法言说的酸楚里,只是一种淡到几不可察的苦里,却渗透进每一次呼吸的隐痛。

就像风,越轻越冷。就像光,越暖越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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